陆中谢了接过,正要转身去十余步外的项记酒铺沽些好酒,忽见一个胖大和尚从酒庄里钻了出来,径直朝粽子摊走来。
陆中见和尚面生,不觉多看了两眼,那和尚瞪大了眼睛,喝道:“兀那汉子,看甚么?”没见过吃酒的和尚?”说着拿酒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大口,也不等陆中回答,就冲卖粽子的老婆子喊道:“喂,卖粽子的,包十个大粽子,要肉馅的。”
老婆子见和尚长得高大凶恶,连声答应,忙不迭的从挑担另一头捞出一串肉粽子,刚好十个,陪着笑递将过去。
和尚接了,转身就要离去。
老婆子急了,赶紧从摊子后面绕了出来,一把拉住和尚喊道:“哎呦,这位大师傅,您还没有给钱那!”
和尚一愣,摸摸袖管,说道:“不巧不巧,今日贫僧已无银两,且先欠着,待明日有了再来还你。”
老婆子一听更急,说道:“这可使不得。老身与你素不相识,今日与你吃了粽子,明日去哪里寻你?”一边说着一边朝陆中央求道:“这位大官人,你到给评评理,老身着说的可有错?”
陆中本是一方地保,先前见和尚眼生,本就留意,现下又见他强索粽子,欺负老妪,自不能置身度外,不待老婆子说完,他已走到和尚面前,一抱拳,亢声说道:“这位大师傅,出家人与人方便,处处方便。小人是本地保长陆中,江湖中的朋友赏个雅号“四脚蛇”的便是在下。今日小人有幸遇见大师,真是幸会了!敢问大师法号?宝刹何处?”说着,朝和尚一抱拳。
和尚见陆中出头挡住去路,本想开骂,但是见陆中说得客气,也只好抱拳道:“小僧不明。”却不说在哪里出家。
陆中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原来是不明大师,幸会幸会!今日是端午佳节,我百越之地,虽属蛮荒,然闻屈公大义,亦岁岁思之,每逢端午,人人抢食黄酒米粽,纪念屈公。今日见大师沽黄酒,吃米粽,知为高义之人,今日大师来我水龙镇云游,如果身上实在不便,这几枚粽子,不妨由在下垫付,也免得毁了佛门大义,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这陆中做了二十年地保,阅人无数,一张嘴,一柄刀,不知道解了多少人的争执纠纷。当下他一席话,又是高义,又是佛门大义,末了还让和尚白吃粽子,这不明和尚直肠直脑,听了陆中的话觉得浑身舒泰。江湖之中,大不过一个“义”字,市井之中,论不过一个“理”字。
江湖中人与人交往,一言不合,刀剑相加,性命相搏;话语投机,往往可以同结生死。
这不明和尚先前见陆中拿眼瞟他,随后又拦在道中,本想张口开骂,这会却伸手一把拉住陆中的袖子,嘴里还说道:“陆兄如此好意,小僧实在过意不去,走走走,到舍下喝三杯再说。”
陆中心中暗想,这和尚实在憨的可以,喝酒却是去不得,自己家中尚有如花似玉的娘子等着自己回去包粽子呢。刚想推辞,忽听西边啸声四起,不明和尚脸色一变,抢先说道:“陆兄请了,小僧对不住了,今日有事得先行一步,回头再到府上请陆兄喝酒!”说完,头也不回,飞也似的朝西边赶去。
陆中不明所以,虽想跟着去看看,但想到家中事务,便付了钱,又沽了些酒,先往家中走去。
将近家门,远远听到“呵呵”的呼喊,推开院门一看,儿子陆青云正对着枣树上的草人练刀。
七岁的女儿陆小翠正蹲在那里看着。见爹爹回来,欢快的奔过来,陆中一把抱起,在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上香了一个,问道:“翠儿,你娘呢?”
小翠嘻嘻笑着说道:“娘在后面小河里洗米哩。”
“哦?是吗?来,咱们找娘包粽子去。”
“哦,包粽子喽,包粽子喽。”小翠拍着粉嘟嘟的小手,唱了起来:“包粽子,吃粽子,端午节,屈公子!包粽子,吃粽子,端午节,屈公子!”
妇女两绕过屋子,走到后院,见翠儿娘正在溪边石板上洗米摘菜。翠儿刚想叫娘,陆中按住了翠儿的小嘴说:“嘘,咱们悄悄地走过去,吓你娘一跳!”
翠儿觉得好玩,使劲的点点头,从爸爸身上溜下来,悄悄地走到娘的身后,一把抱住娘亲,翠儿娘一声惊叫,回头看是女儿和丈夫,心中高兴,腾出一只手去挠翠儿痒痒,翠儿咯咯的笑了起来,陆中把笠叶子交给娘子,三人洗刷干净,回到屋内包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