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程情来到了墓旁，看着碎裂的酒壶与新鲜的果点，是程驺留下来的痕迹。
程情蹲下将碎掉的瓦片小心拾起。
“小姐，奴婢来吧。小心伤着手。”芸娘蹲下想替程情来收拾，却被程情给阻止了：“不用。退下吧，你们都退下，我想和娘说些贴心话。”
“是，小姐。”芸娘应着便和一旁奴仆退了下去。
待众人退下，程情将收拾好的碎瓦置于一旁便在沈氏的坟前跪了下来。
“娘，囡囡来看你了。最近过得还好吗？”默了一会，程情继续道：“爹爹刚才来看你了吧，又贪酒了不是。爹爹呀，总是这样，一遇到什么心烦事了就会带着酒过来同你喝。所以娘应该也知道爹爹有了烦心事吧，娘一定知道。爹爹说娘一直陪在我们身边，默默的护佑我们。所以娘一定知道爹爹最近的难处吧。那娘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保佑爹爹，保佑我们程家度过这次难关？”
“娘……囡囡好怕……”跪拜在坟前的程情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坚强。
一时间，墓地里寂静无声，只听得程情微声哽咽。
莫约半刻来钟，程情回到了马车上。芸娘瞧着小姐微红的眼眶便知小姐方才是偷偷哭过了一回，念及此又心疼起了自家小姐。小姐从小便没了夫人的看护定是对夫人多有想念。芸娘记着每次
小姐瞧着别家小姐与娘亲处着，那眼里的羡慕芸娘都看在眼里，只是对于这个，她实在无法为小姐做些什么。
马车悠悠，路过合欢苑时，程情的声音便从车内传了出来：“停下。”
“吁~~~”车夫忙刹住了马儿，将车子稳稳停下。
“小姐您又要去见那愁美人吗？”芸娘问。
程情点头。
芸娘先从车上下来，再将程情稳稳扶住。待程情落地想起步跟随的时候，程情却止住了她：“你待在这等我便好。”
“小姐要一个人上去吗？这儿是烟花之地，鱼龙混杂甚多。小姐娇身一人前去，惹得登浪徒子可怎么办？彩铃上回可是惊出了个三天三夜来着，即便是在夜半梦中，奴婢也听闻她呓语着梦话
喊救命呢。”芸娘无不担忧道。
“这回我从那偏门进，那儿人少，又都是合欢苑的人，想来应该不会出事。”
“可这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等杂乱之地恕奴婢真的放心不下。况且小姐现在是女儿装，要是真遇到了什么不好之事，奴婢就是万死也难究其责。就算小姐不让奴婢跟着，可也得带上两个随
从吧。好歹也能让奴婢安安心心地在这儿等您回来。”
“好吧。”程情妥协，便带了两个便衣随从过了去。
到了偏门便被一个面敷白粉，唇带朱红的一个守门妈妈给喝住了：“嘿，哪里来的丫头，这可不是你们正经小姐来的地方。”
程情笑容可掬，往守门妈妈的袖子下塞了一两银子：“麻烦妈子同花愁颤花妈妈传下话，就说程家公子来见她来了。”
“我们家花妈妈可不是这么好见的。”
程情便又往守门妈妈那塞了两银子：“有劳妈子了。”
守门妈妈掂了掂兜里的银子，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诶诶，劳烦小姐等等了。老身这就去传话。”
守门妈妈让程情进了门，抬了张小木椅子，用她那花花绿绿的衣袖费劲地擦了擦，笑着：“小姐在这坐坐，老身去去就回。”
程情笑着点头，却没有坐下。
守门妈妈去了，没过多久便匆匆又赶了回来：“耽搁小姐了，不知小姐是妈妈贵客，多有担待了。快随老身来，花妈妈在里间候着呢。”
花愁颤给这守门婆子交代过，要挑人少的道儿来，因此程情来的时候并没有撞着什么人。
来到里间，花愁颤老早便在那儿候着了，这次换的是青衫罗纱，俏皮的绿衬着花愁颤的玉肌，姿色挠人，媚欲成欢。
“花娘。”程情轻声唤道。
“来啦？”花愁颤应道，转头见到穿着金丝绣蝶百罗裙的程情不禁愣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女子装束的样子。”
“可好看？”程情大大方方地转了个圈，随后落座在花愁颤对面。
花愁颤点头：“是个俏人儿。”
对饮了两杯，程情问：“我的事，你应该都晓得了吧？”
“嗯，知晓。庸王他同我说了些朝里的事情。”
其实不用庸王多说，世间坊闻也早就传便了曾经位极人臣的丞相如今失势的事实。庸王的话不过是给花愁颤提供了更多坊间不知道的信息罢了。
“如今那国师盛宠，对我，对程家，是越不利。”程情叹道。
花愁颤皱了眉头：“可，庸王不是说皇上的旧疾又复发了吗？而且比往前更要来势汹汹。”
“皇上旧疾复发了？”
“对啊，你也不要多担心了。皇上旧疾复发说明了国师医治不力，想必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治他的罪，到时候丞相大人便又是皇上红人了。”
“花娘说的也是道理。还是花娘消息灵通，我竟不知皇上的旧疾居然复发了。”
花愁颤掩嘴笑道：“要说消息灵通，除了酒楼人们茶言闲话多便是我们这种烟花之地。男人嘛，就是喜欢在床笫间说些胡话。咱这有高官显达的，有文人雅士的，就是凡夫俗子凑了钱也要过来享受一番。要真比起来，怕是没有什么比我们这行更为灵通的呢。”
“那我这是托了花娘的福咯。”程情笑着敬了花愁颤一杯香茶。
可待程情细细思来的时候又发现了不对。皇上旧疾复发，若是不治不就应了司天鉴那害人的卜言了吗？到时候皇上驾崩了，爹爹肯定是第一个被拉去陪葬的人。可皇上要是被治好了，爹爹的地位会被那国师完全替代，还有个谢家在死死盯着，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皇上是生是死，对程家来讲都是不利。
这局，难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