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宝宝从赵十七家出来,直奔县北,回了自己屋子,在炕上拆下一块砖头,别在腰上,又背了箭筒,在里面装了几十支“箸神”。
本来鱼宝宝是想给这些漂亮棍子起个天雷地火般的名字的,可是架不住冷战天天箸神箸神的喊,一到吃饭了,就能听见冷战调高嗓门,神色庄严的一声吆喝,
“请——箸神!”
这一个多月下来,鱼宝宝无形中也跟着叫了这个名字,不情不愿的总有一种被人绑架了的感觉!
上次老虎拍断了他的剑,所以他只好另选武器,去仙子岗不带个家伙,实在有点危险。
大妾似乎能感觉到主人急切的心情,没再耍脾气,驮着鱼宝宝不一会便进了林子。
进了白桦林,鱼宝宝直奔那座古墓,赵十七说从大坟往西三十里,他便掏出罗盘找准了方向,便不做耽搁,催马西行……
白桦树越来越密,杂草乱石越来越多,索性下马,牵着大妾走,这里阴沉沉的,气氛诡异,让这一人一马都心情压抑……
不知是累的还是被尖木划伤了马蹄,马儿不停的原地踏步,鱼宝宝以为大妾害怕了,遂安慰道,
“咱们不会那么背的,还能总遇见老虎?”
大妾心想,你可把臭嘴给闭上吧,那嘴都开过光了,怕啥说啥,说啥来啥!
“不过遇见也不用怕,我背了好些箸神!正好教训教训那个畜生!”
大妾轻蔑的喷了响鼻,背那些烧火棍顶个屁用,关键时刻,老子一抬脚,老虎就得逃!
吹牛这种事,最好发生在语言不通的两方之间,既过了瘾,又打不起来。
鱼宝宝总感觉身后有人,他虽听力超绝,可也没有听到实质性的脚步声等杂音,但是这种感觉像一团雾,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
鱼宝宝心里默数着,快了,还有几十丈就要到了。
一阵冷风袭来,鱼宝宝打了寒颤,赵十七说他儿子冷,看样子就是这里,他仔细的观察四周,果然发现了三棵大柳树,抓起铲子就跑到东面那棵树下挖起来,不一会果然在土里触到了硬物,是一个木匣子,鱼宝宝拂去上面的土,刚想打开盖子,一眨眼,手里的木匣子不见了,随后一股风拂过他脸上……
鱼宝宝抬眼看,一个黑影在树尖上面跳跃穿梭,如同鬼魅。
不及细想,右手便抓向后背的箭筒,左手疾速把腰间的板砖抽出,往正好抬起的右手肘上磕去。
这块黑砖在机关摩擦和金属碰撞的声响中扩展变形,如暴雷闪击般迅速,瞬间,鱼宝宝手里便握着一张黑如死神冥袍的六尺长弓!
这把长弓是九叔在他十五岁那年送给他的,从哪里得来的并没有说,只是告诉了他名字——落星!
鱼宝宝眨了一次眼,三支箸神已经离弦,在那个黑影可能的闪躲轨迹中,有三支箭在等着他。
鱼宝宝对于自己的箭术颇为自负,可此时,他也吃了一惊,这黑影难不成真是鬼魅,这三支箭都没有射中他,他在空中闪躲的姿势固然被逼迫的狼狈怪异,可也确确实实躲过了箸神。
鱼宝宝不再轻视,向黑影逃脱的方向追了起来,脚下健步如飞,手里更不停歇。
取箭,搭弓,拉弓,扣弦,离手,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如疾风,力道自不必说,遇木折木,遇石穿石!
鱼宝宝今日用这箸神做箭,虽是第一次,但是手感却异常的顺手,单支重量盖过木箭,但是也并不像铁箭般笨拙。
箭身光滑,风阻极小,箭尖锋利,破空有力。箭尾更雕了流云式的花纹,在飞行时平衡箭身。
一支支箸神从鱼宝宝的黑弦上飞了出去。
此刻,追敌的迫切心情竟然淡了,反而享受起落星箸神带给他最真实最饱满的快感!
第十支箭,终于把那人钉在了一棵树上,射中了右大腿,那人疼的叫出声,倒挂在树上,离地面两丈高。
鱼宝宝高声喊道:“把木匣子还我,便饶你!”
那人不言,怀中的木匣子抱得更紧!
第十一支箭,把那人的发髻也钉在了树上,那人惊出冷汗,才把东西扔了下来。
鱼宝宝又出三箭,在空中接应掉落的木匣子,落地时竟如人手轻轻放下一般。
见木匣子着了地,这才安心,再抬头望去,只剩下血淋淋的箭,人已经不见了,
鱼宝宝心里叹道,此人也算勇士,把自己当成烤羊肉从箸神上生撸了下来!
一阵扑簌声响,才见那人在林中逃窜远去的身影,鱼宝宝没有再追。
他盘膝而坐,把木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大黑碗让他更加确定,这就是十五年前小和尚手里捧着的斋碗。
睹物思人,心中一阵怅然,眼睛不自觉的被黑洞洞的碗口吸引,顿时头晕目眩,清晰完整的记忆在脑中闪过,惨烈的厮杀声在耳边炸裂,腥咸的血气向他的口鼻扑来……
他都想起来了……
这十五年,他每日都因自己记忆的缺失而恼火,每日都因记不起爹娘的名字而羞愧自责,然而现在,终于重拾记忆的鱼宝宝却悲痛欲绝,因为那段丢失的记忆中还包含了爹娘死去的场景……
那日从密室的缝隙中看到的一切,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的心脏上,死命的按下去!
鱼宝宝捧着黑碗躺在杂草丛里,热泪已冷,呆呆的望向被桦树林几乎遮挡住的天空……
“忘记了十五年,现在我可以仔细的回想爹爹和娘的面孔了……对了,我还有一个妹妹,那时候还不到一岁……唉,如果那个妹妹在世就好了,我也不会在这世界上一个血亲也没有……
还有那个小和尚,奇怪,为什么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是我的孪生兄弟?不对,那天我还去问爹爹和娘了,他们都说不是!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叫我陪他玩……那个小和尚还憨憨的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鱼宝宝……我当时还嘲笑他,谁会起这么傻的名字!”
鱼宝宝想到此处,不禁苦笑,被人叫了十五年,现在感觉这名字也没那么傻……
大妾忐忑的围着鱼宝宝一圈圈转了好久,看着主人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痴笑连连,它有点怕,甚至说很怕,如果主人傻了的话,那这个事情就严重了,听别马说,千万不能让傻子骑,被傻子骑了自己也会缺心眼……
细想起来,一个多月前让赵十七骑了一次,结果今天被胡言乱语的黄臣又骑了一次……
这还不算,现在连主人都傻了!
我岂不是要天天被傻子骑?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缺心眼是老天爷内定的吗?
鱼宝宝站起身,背上箸神,把黑碗和落星也收好,唤了一声“大妾”,大妾却把屁股死命往后躲,鱼宝宝也没力气和它闹了,算了,不让骑就不骑罢,说着甩了缰绳,一个人背着夕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