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这两侧的小房子有什么差别吗?”
“小房子基本没什么差别,但是房门上挂的门帘却各种颜色都有,这有什么说法?”
“黑色门帘的,业务单一,直奔主题。绿色门帘的,姑娘会弹会唱,会讲笑话。青色门帘的,姑娘不仅会弹唱,还会舞蹈助兴。这紫色门帘的,就高雅了太多,弹曲儿起舞自不必说,姑娘如大家闺秀般不仅会舞文弄墨更能吟诗作对,不止于此,身条容貌更是国色天姿!”
冷战说到此处,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你倒是门儿清!”
冷战闻言瞬间收敛笑容,正色道:“没办法,身为九津县捕头,为了能够更得力的查案办案,这些三教九流的臭规矩、歪门道必须要搞清楚,虽然这了解的过程辛苦了些,但是职责所在,不容懈怠!”
鱼宝宝对于这等忠义豪言早已习惯性失聪,不屑入耳。
“那黄色门帘呢?”
“黄色门帘,与黑绿青紫有大不同,这里面招待的不仅是嫖客,更多的是烟客!”
“这是妓院里开的烟馆?九叔不是禁烟十几年了?”
“唉,一言难尽,我打个比方,一个人把家养的猫扔进一个黑屋子里,告诉它,你要把这屋子里的老鼠都抓干净,抓不干净不许出来,这只猫得了主人命令,没天没夜的抓老鼠,可是老鼠却越抓越多,猫想不明白就偷偷的观察这间黑屋子,才发现,屋子里面有个洞,每天主人都会把很多老鼠从这个洞里塞进来。”
“那个主人何必这样做!”鱼宝宝轻声叹气。
“我倒想知道,那只猫还想继续抓老鼠吗?”
“慎言!”
鱼宝宝急声打断冷战,令其住口。
“此地鱼龙混杂,不可胡言乱语!”
“知道啦,你跟你九叔越来越像!”
“......”
“我发现每间房前都摆有芍药,不过有的摆在外窗台上,有的摆在了地上,为何?”
鱼宝宝岔开话题。
“摆在窗台上的,暗示屋内有客了,摆在地上的寓意姑娘仍坐守空房,像咱们刚来的自然是寻芍药花摆在地上的了,选好了小房子,后面跟着的那位就会上前牵马,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可悲可笑!”
“嗯?”
冷战没想到鱼宝宝会冒出这么一句,心想,怕不是又要犯穷酸?
“芍药自古被尊为花仙。有此称谓自然是寓意爱情的纯洁无暇、不容玷污!不曾想,在这个充满了虚情假意、媚俗无耻的纳污藏秽之地,芍药竟被当做了肮脏交易的暗语工具,难道不可悲可笑?”
鱼宝宝面露激愤。
“嗯,也是.......”
冷战突然觉得好有道理。
“那么嫖资如何支付?”
“啊?!”
“啊什么?我问嫖资如何支付?”
“这个,黑门帘的付给姑娘便是了,绿青紫的嫖资是付给屋内的跟妈儿。”
“什么是跟妈儿?”
“跟妈儿就是专门伺候姑娘的,像大户小姐专门配有的保姆一般,端茶倒水的杂活都由她们来干。”
“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些女子出卖身体做此不知羞耻的勾当,竟还要有专人伺候,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位公子从外表看真是温文尔雅,器宇轩昂,可惜......”
不知何时,街边小梧桐树上倚靠着一位红袄红裙红绣鞋的女子,虽街面昏暗也可瞧出其腰身婀娜,似花蛇缠树。
二人驻马不前,鱼宝宝心下一惊,这女子何时出现在街边,我竟浑然不知,这鬼地方着实令人不喜,心中警惕却仍被迷了心智。
“哈!原来是新娘子!”
冷战嘻嘻笑道。
“新娘子?你是谁家媳妇?成亲的日子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家里人不管的吗?”
“这新娘子其实......”
冷战刚要插言,又被鱼宝宝挡了回去。
“你是不是遭歹人胁迫?被掳来的?你的新郎呢?”
这女子嫣然一笑,轻柔的答道:“我的新郎官就是公子你呀!”
“胡言乱语,成何体统!冷战,这女子莫不是受了刺激,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得帮她寻得家人才是,这种地方实在不能让她久留......你怎么了,眼睛痛吗?”
冷战表情扭曲,直翻白眼。
“冷战,你中毒了?”
鱼宝宝手扶冷战肩头,急切的问。
“我是中毒了,中了你的千年呆脑毒!”
“咯咯咯咯......”
这女子眼波流转,纤细的手指轻遮朱唇,竟笑的花枝乱颤。
这时鱼宝宝才察觉出不对,只是冷脸不言。
“哎呀,奴家如果真嫁了这么个新郎官,倒是另一份福气了!”
“哼,刚才不是还说了半句可惜?”
“哎呦,一个大男人还记仇了呢!”
女子假意嗔道。
“冷战,此女为何人,你知晓吗?”
鱼宝宝唇语向冷战求解,冷战却大大方方的说起来:“这位呢是新娘子,咱俩今夜运气不错,偌大的九喜坊就这么一位新娘子,被咱俩遇见啦!”
“呦,这位公子也真是,当着人家的面打听人家......”
鱼宝宝实在不喜欢这种腔调,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从这种人的口中发出,渐渐不耐烦起来。
“冷爷,不如到我房里坐坐,我唱个小曲儿给二位解解闷儿?”
“好啊!”
冷战一边下马一边痛快的答应了,鱼宝宝却是一愣,也急忙下马,凑到冷战跟前,
“这是作甚?咱们不找熊贵么?”
冷战没言语,只是清清嗓点点头,一副大可安心的神情,缰绳一甩,大摇大摆的跟在新娘子身后,朝巷深处走去。
掀开红色门帘,新娘子吩咐了句“看茶”便上了矮炕,矮炕上有一张美人榻,新娘子慵懒的侧卧在上面,手腕支着下巴,像一只困倦的猫,美人榻对面是一张茶几,冷战解下腰刀,在茶几边圆垫子上盘腿坐下。
此时一位妇人提着热水来到炕边准备沏茶,鱼宝宝却还立在房间中央,局促不安。
“冷爷,你这兄弟可有趣的紧!杵在地中间儿都不敢靠前,是怕我吃了他吗?”
“哎,我这兄弟可谓人中龙凤!山中擒虎狼,月下吟佳句,可惜只有一个弱点,就是惧怕美人,人越美他越怕,遇见新娘子你,他这是血冷足僵,当真怕的要死啊!哈哈哈”
新娘子闻言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冷战的这番评价,前面还算中肯,后面须得改改,鱼宝宝现在不是怕的要死,是气的要死!
既来之,则安之,鱼宝宝心想,逐洋失踪,熊贵未捕,这种时候冷战也不会胡闹,先坐下再说吧。
“奴家斗胆请教公子名讳。”
“敝姓鱼,名宝宝!”
新娘子神色端庄,站直了身子,颔首屈膝行了礼,口中唱了声“后福”。
鱼宝宝亦赶紧起身行了拱手礼,口中亦回了声“帝安”。
冷战仰头望着站在炕上表情庄重而相互行礼的俩人,心中不禁疑惑,我这是在哪?我在做什么?你们又是谁?
三壶茶尽,冷战屁股长了虱子般,动来动去,新娘子瞧在眼里,开口说道,
“冷爷,奴家一事不明,想请教。”
“请问!”
冷战眼睛亮了,来了精神。
“在坊外,你和鱼公子策马狂奔,进入坊内,这马儿却又慢悠悠的,奴家不明白,你们来逛窑子到底是心急呀还是不心急?”
冷战打了个哈哈,
“新娘子,在坊外狂奔是为了追赶时间救人,在坊内悠哉是怕惊动了歹人而扑空!”
“冷爷聪明,这九喜坊虽然被某些正派人士所不齿,但是掩藏个人怕是你们一年半载的也别想找见!”
边说边向鱼宝宝眨眨眼。
“那,新娘子你看......”
“熊贵刚才是回了九喜坊,在乌娘那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早在你们来之前就出坊了。”
鱼宝宝按捺住心中波动,问道,
“姑娘是如何知道我们寻得是熊贵?”
新娘子微笑不语,冷战已经起身下炕。
“熊贵是朝哪去了,还请告知!”
“看你急吼吼的样子,不想再坐会儿啦?”
“姑娘,事关人命,我与冷战不敢怠慢!”
“又朝西去了,或许是投奔了栗山?那奴家就不知道了。”
“多谢!那我们告辞了!”
鱼宝宝抱拳后一转身却发现那个端茶倒水的妇人挡在门口,任凭鱼宝宝左右迈腿愣是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鱼宝宝不解的望向新娘子,新娘子只是温柔的对他笑着。
望向冷战,冷战却不住的朝他胸前努嘴示意,鱼宝宝仍然一头雾水,冷战只好上前,悄声说道,
“嫖资!你还想不给钱就跑是怎地?”
鱼宝宝下巴似脱臼般挂在胸前。
“嫖资?我也没嫖啊!”
“兄弟,现在不是讨论你嫖没嫖这个问题的时候,知道吗?”
“好吧,救人要紧,多少银子?”
“十两。”
“十两?我没嫖啊!”
冷战捂着胖脸,使劲压着嗓子,急道,
“我刚才都说了,现在不是讨论你嫖没嫖这个问题的时候!”
鱼宝宝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交给跟妈儿,这才和冷战出得门。
夜色更浓了,二人从接客小厮那牵起缰绳,未急着上马,而是并排在巷子里走着。
“冷战,我们现在去寻那个乌娘吗?那个乌娘定然知道熊贵去哪了!”
“寻那个乌娘没用的,鱼宝宝,这九喜坊的情况错综复杂,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楚,熊贵和乌娘的关系很特殊,就算找到乌娘,她也不会泄露半句熊贵的行踪,何况她也躲起来也未可知。而这个新娘子和乌娘的关系呢也很特殊,新娘子能说出‘或许是投奔了栗山’这样的话,那熊贵铁定是投奔了栗山!她的话,尤其是关于乌娘熊贵的话我都信!”
“这个新娘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知道她可能掌握了你想得到的消息,为何不直接问她,浪费了三壶茶的时间!还有,她方才说熊贵‘又朝西去了’,说明熊贵之前的行踪她也掌握了。”
“这个新娘子可没那么简单!她掌握的消息可多了去了!而且性子傲的很,凡事得她乐意,你哄她、你求她、你吓她、你逼她,这些都没用!只要她不乐意,你真是无计可施。鱼宝宝,已经进入子时了,咱们还是加快往栗山赶吧!关于九喜坊我以后慢慢再和你说。”
“那咱们从哪条路上栗山?”
“走赵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