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雨了，把脸浇的湿漉漉的，但是衣服没湿。最重要的是他听到了席君买的声音。那声音似哭似嚎，即使地狱幽鬼的喊叫都没他瘆人。
金子一脚踢了过去，只是很显然他踢空了。张嘴就狠狠的骂道：“娘的，席君买你个大老爷们害不害臊，哭哭啼啼简直不像话啊！”
金子一下子睁开眼睛，眼睛很模糊，眨了好几下视线才逐渐清晰，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席君买那张满脸胡须的大黑脸。
“金子金子，该用晚膳了。”
晚饭是一碗小米粥，里面被放了一些肉丁。而席君买自己的晚饭，则是糜子馍加一碗大豆萝卜熬煮的汤，汤里有油花，也不至于太素。
这伙食算不上好，跟金子在现代吃的比起来，更是算得上极差，不过看席君买吃得那样满足的神情，显然这样的伙食已经算得上好了。
“金子，王医师说了你这是优思过度，伤了心脉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只能吃些清淡的慢慢调养。等你好全了，俺到外面打几只黄羊回来好让你吃个鲜。”
吃进去的东西不多，或许是因为体虚吧！一碗小米粥只勉强喝完就感觉小腹有些鼓涨了。
“谢谢你，让你费心了。”金子的话讲的很小声，似乎是不大不好意思。
不过席君买却将这些话全都收入了耳中，对着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
小米粥是席君买一勺一勺的喂着金子吃完的，帮他收拾好后才开始继续吃自己的。席君买看着粗矿，实则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金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一场无故而来的病好像抽走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量。连最起码的翻身下床都没法自主完成，全身发酸发软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但这一切又都被席君买照顾的妥当周到。
金子心中即羞愧又感激，这年头除了至亲，又能有几个人无怨无悔的伺候人吃喝拉撒的！两人非亲非故，心中的感激，语言已经无法表达。
古代的三伏天和三九天总是最难熬的，更何况金子现在全是无法动弹，只看见席君买时不时的拿着湿毛巾为他擦拭汗水。
日头已经慢慢落下，雷达在不远的地方飘逸着淡淡香味。案几上哪盏油灯“滋啦”着声，泛出昏暗的亮光。
金子躺在床榻上扭着身子看着还在那里揉捏着雷达的席君买，道。
“君买不用弄这些了，明早你多雇佣几个人就是了。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当的兵。认识你这些天了，也从来没听你说过以前的事情。”
席君买放下手里的活计，低着头看样子好像是在组织言语。金子倒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过了好半饷他才开口道。
“隋大业七年，当时我才刚出生不久。隋炀帝以高句丽本为箕子（商纣王叔父）所封之地，今又不遵臣礼为由。
动员全国现役、预备役士兵，不论远近，均于次年正月会集于涿郡。但由于隋炀帝的错误指挥，军队失去了最好的战机，隋军遭遇惨败。
当时俺父亲和同村的叔伯兄弟，在那场战斗中全都战死了。后来母亲为了生计不得不带着我和姐姐远走他乡。去投靠了一个远方的表亲。
那是坐落在鄯州城外的一个偏远小村庄，全村总共也就是七八户人家，村庄里由于建造在山野间，因此也不怎么富裕，但是哪里很安详。由于村庄建在山里，地势偏远，俺在哪里过十来年的太平生活。即使是隋末的战乱，也始终没能霍乱到哪里。
可就在三年前突厥吐谷浑的胡人，连番袭扰鄯州城。战火在哪片土地上不断蔓延，胡人士兵到处杀烧抢掠。俺们那个小村庄最终还是没能躲过那些可恶的胡人，村庄被夷为了平地。
当时俺仗着自己有身蛮劲，硬是拿着砍刀杀掉了两个胡人逃了出来。可惜我的母亲和姐姐最终没能在战乱中存活下来。后来柴将军来了，带着大唐军队来了。当时我怀着对胡人的怒火加入了军队，三年里俺随着柴将军多方辗转，手底下至少杀了上百的胡人。也算是为我的母亲和姐姐报了仇。”
席君买的眼眶有些红，大概是想到了自己惨死的亲人吧。贞观或许只有真正到了这里，你才能体会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它远没有后事人们书籍中写的那般富庶那般美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太平。
战争永远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虽然李二陛下在后世被誉为天可汗。可谁又能够看到在这个称号的背后，到底掩埋了多少人的枯骨。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一个皇帝呢……
金子实在不敢想象席君买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竟然已经是个百人斩，要知道他加入军队的时候才十三岁。金子依稀记得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个头还没过一米六吧。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孩，披着甲提着刀辗转各地到处与人厮杀的场景。
金子听了席君买的简述后有些感慨，想安慰开导他几句，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感觉说出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许多人都是十三四岁就从了军，你即使在感慨也是无用，时代就是如此，不是一个人可以随意改变的。
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那把弯刀，对着席君买道：“君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那把刀就给你了。以后你少不了要上阵杀敌，有它在你以后也能多一份保障。等我好了以后，再想办法帮你弄套好铠甲，看你那破铠甲我都替你脸红。”
他知道席君买对他那把弯刀，早就垂涎三尺了。毕竟金子手里的那把弯刀是现代工艺打造出来的，古代的刀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古代确实也有很精良的锻造技术，有一些技术甚至现在都难以比拟。不过古代大部分的铸剑师的技术跟现在比起来，完全可以说是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席君买手头的刀只是大唐军队的制式用刀。
现代的刀具是完全碾压它的，古人对于炼钢的理解大约与我们这些普通人差不了多少，他们只是依靠着长期的摸索总结出了一些方法。比如说在锻造的时候加入某种材料让刀剑更加坚硬具有韧性等。不过这种方法是完全比不过现代冶炼技术的，更何况在出现合金之后，古代的材料更是比不了现代了。
恰巧金子的这把刀就用合金打造。这是一把纯手工打造的蒙古弯刀，在经过液压机无数次的折叠锻打后，刀身上产生了迷人的花纹，最后经过酸洗，抛光后更显清晰。单是刀身上的刃纹就能让人看的迷醉不已。
看着席君买兴奋有些迟疑的样子，道。
“说送你就送你了，婆婆妈妈的好不痛快。要是不想要，改明儿起我就把他卖了。反正我拿着也没用，不过用来砍砍柴，切切肉而已。”
“别啊！这么好的刀咋能卖了呢！俺知道你那是说的气话，再说了你现在卖雷达也赚了不少的钱财。压根不用去买刀了。”
说着席君买就把那把弯刀拿到了自己手中，随手往自己腰间别上。左手扶着刀鞘，双脚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的在帐篷里走了起来。
看着席君买的嘚瑟样，金子笑骂：“你个没出息的，显摆够了就把刀放下。你还怕我反悔不成，在营帐里还抱着刀，晃来晃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快点给我坐下。”
“嘿嘿！”席君买憨憨的对着金子笑了笑，坐了下来。不过那把弯刀只是从他的腰间，被转移到了膝盖上而已。他的右手始终抚在刀上，生怕有人会来抢似的。
金子没好气的瞪了眼席君买。娘的！丢人啊！真是太丢人了。看着席君买那副没出息的表现，金子气不打一处来。
摸着刀鞘，席君买好像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道：“金子你前些天收回来的寒菜杆都晒干了。你看.......”
金子略微想了下道：“明天你在去找上三个人，工钱依旧按照十文钱一天。具体怎么做明天我去现场指挥他们，不然我怕他们做不好。”
“嗯，俺知道了。明天就把那些个臭小子都找过来。”席君买说的那几个人，就是白天被他一脚一个踹出的那几人。都是些十三四的小孩子，虽然在席君买麾下效力。可席君买一般情况下从不带他们上战场，大多时候将他们留在军营里，平日里做些训练和一些打杂的事情。
都是这个岁数当的兵，席君买很清楚十三四岁的人，身体还没能长开，气力也相对小上很多，上战场厮杀实在太吃亏了。
就这么聊了一会的时间，金子又感觉全身黏糊糊的了。该死的三伏天实在是困扰的金子烦不胜烦。要是能有冰就好了，金子满怀期望的对着席君买道。
“你说那里能弄到冰啊！着么大热的天要是有冰该多哈啊！”
“这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在俺们军营，即使大将军的营帐都没有这个东西。你还是不要想了即使想，你也没地方去弄，这大热天的谁不想在营帐里放上一块呢。要是能弄来早就有人去弄了。”
是啊。有什么办法制冰呢，金子拧着眉头死命的在思索着。他知道有种东西只要按比例放入水中，就能直接制作出冰来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好死不死的居然给忘了。
这事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了，想的他脑壳都疼了他还是没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