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风乍起,汩汩水流绕过道观,径自下山去了。
大门紧闭,偏殿时不时传出声音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原来是松月道人在讲经授道,尘音特意洗把脸,整理衣冠,跪坐在席,仔仔细细讲了起来。
“三生万物~”两个徒儿在堂下,不时踞坐,跟着师傅念经文。
“宗盛~”左边的男童小声呼唤:“我脚酸了~”
“我也是~”右边的男童附和道。
门外的妖猫正忙着磨爪子,它脚上的伤势已经愈合了。枯黄的野草随风摇曳,秋色正好。
不多时,两兄弟便盘腿坐着了。尘音也跪了许久,大腿都麻了,可还是咬咬牙,咳嗽道:“徒儿,师傅教你们礼乐,都忘了吗?”
“回师傅,徒儿不敢忘。”左边的男童起身,端立,行礼道:“道法自然,徒儿这是无为而治,依乎天理,顺应自然。”
“你你你~”尘音伸手抓起拂尘,正要发怒,谁知她一动,大腿根火辣辣酸痛,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道:“说的太好了!”
堂下立着的男童侧身,挑眉,朝着另一个男童傻笑。
“哼”席上男童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尘音于是将腿盘起来,擦一擦冷汗,道:“宗阴学的很好,入座。”
“师傅!”
两兄弟齐刷刷傻眼了,师傅今日怎么了?竟然分得清他二人。
“哼哼,你们当真以为师傅眼拙吗?”尘音奸笑,傻徒儿穿了金婆婆的忘岁衣,衣裳的颜色花纹是随心性而变的,看脸看不出来,看衣服还看不出来么?宗阴娇柔,是为白色;宗盛强横,是为玄色。
宗阴撇撇嘴,道:“师傅厉害,徒儿佩服。”
于是重新入了座。
旁边的宗盛看出了端倪,道:“师傅只知道捡便宜,这衣裳只有花纹新鲜,却经不得折磨,昨儿去后山,被树枝一刮,便破了个洞。”说着便双手背后,一个用力,撕破了袖口。
“破了吗?快给为师看看。”尘音本就穷酸,又小气,这新来的衣服破了,可是要退货的。
“诺!”宗盛伸出手,袖口破破烂烂的,俨然是刚撕破的。
尘音黑着脸,道:“宗盛,你告诉为师,那树枝长在你手心吗?“
“噗嗤”尘音话落,宗阴便憋不住笑,伸手用袖口捂着嘴,埋在桌面了。
“方才还在,被师傅一吼,就飞了。”宗盛瞪着滴溜圆的眼珠,说谎也不带脸红。
“孽障!还敢欺瞒为师?”尘音一记拂尘,施法将宗盛倒挂在梁上,宗盛却也不恼,嚷嚷着:“师傅师傅,徒儿说的千真万确,都怪那金婆婆,做的什么衣裳,不受用啊!”
尘音冷哼一声,将拂尘搭在手臂上,道:“宗阴,随我来。”
“是,师傅。”
宗阴小小的身躯出了偏殿,立在门口了。
“师傅师傅,你放我下来吧,我有个主意,把那河里的王八扒了皮,做成盔甲,就再也不会划破衣裳了。”
尘音不听,径自离去。
师徒来到后院,尘音掀起衣角,打坐入定,闭眼道:“徒儿,你可知师傅唤你,所谓何事?”
“回师傅,徒儿不知。”宗阴行礼,毫不犹豫回答。
听得此言,尘音睁眼,看了他半晌,心想:这孩子,怎么那么诚实。
“咳咳!”尘音轻咳两声,张口道:“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上元节天官赐福、中元节地官赦罪,下元节水官解厄。”
“徒儿,你可知浮山之名,因何而来?”落叶飘飘荡荡,落在尘音的肩膀上、衣袖旁,她还继续打坐,幽幽道:“浮山四面皆水,远远望去,山浮水面水浮山,因此得名。”
“如今秋去冬来,我们浮山水系旺盛,到了下元节,该如何是好?”尘音一脸期待,宗阴抖了抖手,心想:绕来绕去,原来绕到这里来。
“当大兴鼓乐,祭祀水官。”宗阴的话说完,便见师傅拍手称赞:“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徒儿。”
宗阴于是撇撇嘴,难掩嫌弃,冷眼看师傅还耍什么花招。
“徒儿,祭祀少不了鼓乐歌舞,为师看你,绝对是个人才,这祭祀舞蹈,便交与你了。”尘音眉毛都飞了起来,摊开手心,幻化出一只蝴蝶来。
那蝴蝶通身黑紫,张开翅膀飞到空中,幻化成人的模样。
“蝶妖!”宗阴平日里最爱这些,不少翻看师傅的妖邪名录,因而都认得。
这蝶妖不比神鸟,并不能说人话,只有一尺高,喜爱音律和舞蹈。这一只是雌妖,裹着花朵制成的衣服,精巧美丽,甚是讨人喜欢。
“师傅!你要把这蝶妖给我吗?”宗阴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尘音。
“不错,你要在十天内,跟着蝶妖,学会祭祀舞蹈。”尘音见他那欢喜的模样,舒心一笑,补充:“若你学会了,师傅便特赦,带你和宗盛,去昆仑仙山游玩。”
“昆仑仙山?!”听到游玩,宗阴立马来了兴致,追问:“仙山里有什么?”
“额~”这一问,还真的问到尘音了,除了静女,她还真不认识昆仑的其他人,只好回答:“有仙女姐姐。”
“真的吗?仙女姐姐美吗?”
“嗯~”尘音沉思,静女美则美矣,然而一脸冰霜,不知道符不符合他的标准。
“仙女姐姐会看上我吗?”宗阴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一脸期待的望着尘音。
“会的。”这个好回答,尘音感觉躲过了一劫。
“因为我貌美如花吗?”宗阴不知怎的,对于自己的外貌,有着迷一样的执着,一定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
尘音颔首,看他一蹦一跳的跑去学舞了,顿时感到背后冷汗直冒:
她肯定会看上你的,因为,她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