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文翰以前说的那样,还真的没有人来填他们的空缺,这天早上,吴良早早的就骑着白马赶过来上班,中间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纨绔敢戏弄他,禁卫军都在大大小小的街角巡视着,文官们就在一旁静静的盯着他们,言官还有御史都雇佣一批画家将这些画面全部画下来,这一行为却滑稽的推动了京城画业的繁荣,速写在这一个时间段成为了主流。也只能说是神奇,文官和皇权的对立居然滋润了一大片的艺术家们。
吴良每天飞奔的画面也被这群忠实的画家刻画进自己的画作之中。但现在的吴良还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现在就想快点抢到食堂的第一口饭,不辜负他今天的早起。
白马的蹄子扬起的尘土全部被定格在画师的新作里面。
而我们的吴良也到了中书省大门口,陆子游和他的军官四人组现在正带着士兵们在巡街。吴良像往常一样走进中书省大门,进了让他魂牵梦绕的食堂,吃完这丰盛的早餐,还顺走两根油条,一根叼在嘴里,一根拿在手里,周围的官员不断的向他问好。在前方的小吏一扇一扇的推开门给这位嘴上叼油条手上还拿油条的大爷开门。
文翰在里面办了一夜的工,也摸了一夜的鱼。吴良把手里的油条塞给他,“我可听说了,上面那群人真的要把我们外派”
周文翰咬了一口油条,使劲的嚼:“外派就外派,工钱又不少你的,怕什么”又撕下一口油条问吴良:“早上肉还多?”
“还挺多的,我跟食堂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给你留了盘梅干菜扣肉”吴良一屁股坐在他的桌上,嘴里还嚼着油条。
“还有呢?”文翰也不怎么搭理他,还在继续看着奏折。
吴良看他这样心里就发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文翰白了他一眼:“下面出事了你还能这么慢悠悠的过来?”“那你看什么?”吴良满脸的问号。文翰叹了口气又叼上油条:“凄惨的爱情故事”“嗯?奏折还有这破事?”吴良的小眼睛里面充满着大大的问号,嘴里叼着的油条也不香了,不,油条还是香的!
“废话,他们就靠这些水字数!要不然你以为奏折哪来那么多的字?”文翰一脸的鄙视,放下手中的奏折,“我要去吃饭了,你慢慢看吧”。说完就叼着油条出去了,小吏们又看到一个叼着油条的男人,为他拉开一扇又一扇的大门。
吴良拿起那份被丢下的奏折,满怀期待的打开了他,就像看到一个少女一样的温柔,但是这群地方官也太能水了!翻了二十多页都没看到什么狗屁的爱情故事!要是以后混到吏部那里,哪个地方官敢写这种东西,就把他贬去东方当小官或者把他扔去北方受罪。
吴良做回自己的位置在转笔完,看着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早知道还不如去军队呢!还能钓钓鱼。正在吴良转笔的时候,文翰突然的闯进来,抓着一张纸,“兄弟,我们发了!”周文翰很兴奋的冲进来,将那张纸给吴良看,“我滴个亲娘内!”吴良看到后简直就算眼冒金光,老家伙们真滴大方啊!“废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这官还是临时的,过了时间就要被还回去。”文翰看吴良这一脸不争气的样子。
“真敢玩,也不怕玩出事情来!”吴良那是一个高兴。“能出多大的屁事,要想马儿跑怎能不给马儿吃草,给我们这官也勉勉强强吧”文翰是有些不乐意的。“你可拉倒吧,一个右都御史还堵不上你的嘴?”吴良有些想发笑。“堵上是堵上了,可是以后就没这么快活了”文翰说的有些丧气,可吴良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以后再也不能像这样自由自在了。回来以后就有四个新人过来了。
“老家伙可真够会玩的,给我个新人左都御史,给你右都御史”吴良试探文翰。文翰也不傻,反着对他说:“你太学出生,起点本来就比我高,左都御史就左都御史吧。”文翰不太在乎这个,他俩猴精似的知道老家伙们安的什么心。“马上估计还有圣旨过来给我们加官阶和勋位,现在是两边都要拉拢我们,我估计就混个官阶,你倒是能搞个勋位回来”文翰看向吴良的脸。“羡慕我是太学的,你当年咋不去考?”吴良鄙视他。
“妈的,当年不都说的是科举好做官吗?不都是被那些文官忽悠瘸了”文翰提到这事就很不满,问吴良:“你为什么当年报考太学?”。“那还不是家穷害的吗?太学有补贴的,所以就去了,没想到混出来了,我们应该是最年轻的二品官了。”吴良脸上有些小兴奋。“别那么高兴,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之后我们就得站队,还没法骑墙,骑枪会被两方一起揍,你比我好啊,不想站队还可以跑军团去,我能跑哪里?妈的,大不了回家务农!反正家里面二亩薄田,到时候还得靠兄弟你罩着”文翰起初是有些失落,后来又高兴起来,是从心里面透出了的高兴。
“你拉倒吧,你以为我没去过基层?你们这些退休在家,一个个都是大地主,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麻烦?你们哪一个不是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要是有民变起来,第一个打倒的就是像你这种的土豪劣绅!”吴良对文翰这种行为就一脸的鄙视。
“别别别,我们这不就是要去打到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嘛!”文翰的手轻抚吴良的背,想先安抚住他。
“拉倒吧,一个土豪劣绅去打倒另一群土豪劣绅?鬼信!”吴良打趣的看向周文翰。
文翰耸了耸肩,也没继续说下去。
圣旨和公文大概中间隔了一个小时不到,也被送了过来,来宣旨的人吴良认识,就是那位曹福宁。吴良和周文翰两人现在都成了资善大夫。至于勋位两个人都没有,这一点,周文翰想错了。
吴良他刚回来的第一年,起头就是个正四品,现在成了正二品,短短不过三月间,就和活在梦里面一样,他有点想醒,也想和文翰一起去种地。
吴良又一次的出了城门,穿上了紫袍的官府,文翰坐在马车里,吴良则骑着马。陆子游的军官四人团都来送他远行。一个百户的卫戍军团加上一个百户的近卫军团。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皇恩浩荡也派出一个百户的禁卫军。文翰出京钱还不知道从哪摸到了左轮,塞给吴良一把。
“我们去哪?”吴良骑马看着马车不大的小窗户,窗帘内听到这个声音的人拨开窗帘探出头来,文翰的小脑袋就这么的出现在吴良的面前,“去南方!我们都出生于帝国中部,中部是什么吊样子我们能不知道?”,“那为什么不去东方?”吴良问。“你傻啊!都混到左都御史怎么还冥顽不化?东部那个地方我们这五百多号人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你也别问其他地方了,北方全是老贵族,谁闲的没事去招惹他们?西方现在还在打仗,中部离皇帝太近。也就去欺负欺负那些读书人。”文翰在车里面摇头晃脑的对吴良说。
吴良也没有说什么,和他那天离开这个世界是一样的,还是竹林,似乎帝国境内都能看到竹子,但是要去南方,还是得走运河。官船的旗帜早就在码头等着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当地的官员都在这码头候着这两个大老爷。
紫袍的转运使就这样恭恭敬敬的站在码头的边上恭候着两位大人上船,好送走这两位活阎王!两人上了船也没有搭理这位转运使。余下的随行人员自然也都上了船,一行的船队就在夕阳的掩护下在船工的运动下被滑向了南方,吴良和文翰现在端坐在一张桌子前。
文翰从中书省带来的茶叶就摆在一旁,早有烧热的茶水被小吏端上桌来。吴良喝了一口这个烫茶,明天他就不用早起了。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到八九点,反正等再次停靠岸边还要两三天,到达目的地就更远了。文翰从行李中拿出地图铺在桌子上,然后来拉出这些年中书省对南方奏折的精选装订版。时间跨度在四年内。
吴良看着这拿出来的地图,又拿过文翰递过来的被抄写装订好的奏折集。文翰将一块烧饼咽下去之后看着地图,手里还有杯茶水:“你说我们是沿着运河两岸开始闲逛还是去哪逛?”
吴良白了一眼在喝茶的文翰“运河两岸能逛出什么花样,还不是歌舞升平?”
“歌舞升平不也挺好的,收收钱,走个过场,然后回京受那些老家伙的恭维”
“你准备站队了?”吴良压低声音。
“哪能呐!”
“那你准备搞票大的?”
“我读书的时候,先生教我们第一,要为天地立心,第二,要为苍生立命,第三,要为往圣继绝学,第四,要为万世开太平。”文翰一本正经的放下了小瓷杯。
吴良听过这句话,他顿时起了兴趣便开始问文翰:“不知道兄长师承何人?”
“落魄文人”
“落魄文人可说不出这种话。”
“我知道。”
“那来自哪里?”
“天书”
“天书?”
“天书。”
“为什么是天书?”
“有一些根本不能理解的事情。”
“比如?”
“提到了一场战争,和我们所见到神明的猎场是一样的,那场战争据说就是由这种被他们称为原子弹的东西所结束的。你不觉得军方都认为火枪是未来这件事很奇怪吗?都没有人反对的。”
“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无数帝国的覆灭,然后我们就烧了这些书。除了这里”文翰用弯曲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又继续说:“其他的,我们什么也没留下,你也应该看过这些天书吧”
“看过”吴良撒谎了,他不止看过,还亲身经历过。
“那你觉得帝国的未来在哪里?”文翰很认真的在问吴良。
“那绝对不在于皇权和文官。”
“那在于什么?”
“更强的生产力。只要生产力有了本质的提高就可以真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吴良想起来他去过的那个世界,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机器,人类都出生在机器里面,庞大的机器工具不知疲倦的工作着为人类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与食物还有商品。每个人活的都会很幸福,都不会去考虑结婚和抚养下一代,没有人会为社会做什么,都在不断的索取,没有多少人会去主动的付出,但一个社会总是会有勇士的。
“你还记得梧州吗?”文翰问吴良。
“我记得,怎么了,他们不是有新机械了吗?”吴良现在还不知道文翰想说什么。
“工人暴动了,拆毁了机器。送上来的奏折只说了这些,但我想着那些矿场主肯定在镇压,而地方官员也就在旁边看着”
“很正常的事情,机器砸了他们的饭碗,当然要阻止了”
“但出现的后果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不是吗?一个是放弃使用机械,一个是镇压他们。两个我们都不想看到不是吗?”文翰又在句末重复了一遍。
“一个会导致退步,一个会流血,会让更多人的反对机械。怎么选都不行,你怎么回复的?”
“命令地方官全部镇压,一个不留。所有人都同意了。没有人反对。”
“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
“一个人的死是悲剧一样的事情,但一群人的死亡那就是丰碑。只有残酷的高压才能坚持的推行大型机械,这是必须所要经历的阵痛。”
“但太残忍了,就不能温和一点吗?”
“吴良,你也别假惺惺的猫哭耗子,你当过军官,你知道牺牲一小部分,来保全大多数的做法。”
“我知道,但是我们口中的少数人有多少,至少十几万吧。”
“但面对数以亿计的帝国民众,牺牲这一小部分的人,我认为是值得的,我们都需要更多的矿,无论是煤还是铁还是什么。我们需要更多的原料来养活我们的帝国。”
“好吧,这样做我也不能反对,毕竟是大多数人的意见。”
“你明白就好,我们去哪?”文翰问他,
“去农村,我们永远也对不起农民。”
“你说的是对的,帝国从来就对不起农民。”
运河的水就在船的下面,这条运河就是征召农民们修起来的,每年为了维护这条运河,又有多少农民死在运河的两岸呢?我不知道,因为官府从来就不统计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