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云亭之会后,花姑没有急着返程,而是想着去探望瑾雪。花姑带着萱萱和芸苔来到瑾雪所住地堡的院落,在一棵高大的槐树根部,扒开衰草,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圆圈,一道紫光闪过,便来到了地下城堡,两人踩着冰冷的石阶走下来。
“仙人,您终于来了,我已经等候多时!”一只灰色的刺猬直立在石阶下面。
“您好,刺猬侍者。”花姑问道。
“受主人吩咐,已恭候多时。”
花姑等走下台阶,刺猬侍者打开一道石门,走进一条窄窄的漆黑通道。
走着走着,通道的前端变得逐渐明亮起来,岩洞的另一侧有一处偌大的敞口,阳光直射进来。突然,前方的空间变得硕大、开阔,俨然一处世外桃源:一条由树根编织的吊桥连接了此端与彼端,桥下是无底深渊,遥望过去,对面林木葱茏,隐约可见一栋楼宇的屋顶。
花姑等紧随着刺猬走在吊桥上,刺猬手中的火把冒着烟雾。在走到吊桥过半处时,对面楼宇屋顶的扇形雕塑清晰可见。走完吊桥,穿过树林中的一条蜿蜒小路,一栋白色的圆柱形的楼宇展现在眼前,楼宇顶部的扇形雕塑发出祥和的淡紫色光。
楼宇一楼的门徐徐打开,一位身着白色大褂、腰间系着梅红色腰带、黑色长发飘逸、手握葵扇的身影走下台阶,这便是瑾雪。看到这一再熟悉不过,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花姑的情绪有些激动,拄着手杖的右手痉挛地抖动了两下,眼眶瞬间变得有些湿润。花姑极力地朝瑾雪的脸盯着看,想知道这一别近百年的小妹是否容颜依旧。
萱萱和芸苔被眼前的景象深深感动了,不觉眼角泛起泪光。侍者刺猬站在双方距离的中间位置,火把依旧突突地冒着烟。
在花姑不知所以然时,瑾雪已经站在离她一米远的面前。花姑看到,瑾雪的黑发依然飘逸,两鬓头发编织成的辫子拢向脑后,一条由额前的头发编织成的辫子在头顶绕了一圈。瑾雪头顶的辫子上插着十六朵黄灿灿的迎春花,这还是当年花姑给瑾雪采摘并插到辫子上去的,故而在仙族瑾雪公主又被称作迎春仙子。
花姑看到瑾雪头顶的迎春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姊妹二人曾经在百花阁的草地上嬉戏、花姑给瑾雪插迎春花的景象瞬间闪过花姑的脑海。花姑都凝望着瑾雪的脸颊,瑾雪慢慢地抬起头,泪水已夺眶而出,“师姐……”
没等瑾雪说下去,花姑便上前楼包住了瑾雪。瑾雪请花姑进了屋子,二人围坐在一个石桌旁,侍者刺猬端来茶水。
“瑾雪,今日看到你,我心里很是安慰。这么多年来,你不愿走出这院子半步,虽身在都城却从不问世间事,我也全然没有踏足你这地下城堡半步,虽非难事只是不想打扰你。”花姑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斗转星移,世事虽太平,但已悄然发生变化,你隐居这地下城堡,看似世事与你再无牵连,其实并非如此。”花姑将邪魔族群的变化,以及王室的不安定情况,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瑾雪,说一千道一万,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你走出地堡,共同筹谋防妖魔邪恶之策。”
瑾雪一直沉默不语。花姑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瑾雪,整个地堡除了滴水的声音再无其他。只见瑾雪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朝着花姑的方向跪下来,头深深地低垂着。
“师姐,”瑾雪哽咽着,“都是瑾雪一个人的错,当年,师父为了救我,刺中了溪灵。如若溪灵还活着,他定会回来找我,到这里来谢罪;如若他未能过此劫数,我已死心在此孤守,不会再踏进尘世半步,以此谢罪,同时替溪灵谢罪。”瑾雪的声音柔中带着刚强。
“瑾雪,你先起来,我们姊妹没有尊卑之分。”花姑边说边走向瑾雪,将之扶起。
“你心已决?”花姑眼睛紧紧地盯望着瑾雪。瑾雪抬起头,含泪的双眼望着花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花姑起身,“百年前的浩劫不能将罪责都归于你一人身上,如果这样讲,溪灵是通泉长者所收养,通泉长者岂不是始作俑者了。通泉长者如若没有收养溪灵,也就没有日后的浩劫了。瑾雪,不要这样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能总是被旧事所羁绊着,退一步讲,即使你放不下过往,始终认为百年前的浩劫因你而起,那么,瑾雪,你更应该走出万燕洞,为王国的安定、祥和做些事情。”说完,花姑用期待的眼神凝望着瑾雪公主。
瑾雪沉默片刻,“师姐,我,我真的无能为力,我无法超越我自己。”
花姑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仍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还要为那个恶魔孤守这地下坟墓?你还要痴迷于一己的孽情?师父因复原紫玉珍珠而中了魔咒被石化,难道你的心中只有那个恶魔?这么多年过去了,瑾雪,你该醒醒了!”花姑逐渐变得声嘶力竭起来。花姑近乎怒吼的声音响彻整个万燕洞,飞燕四起,呼呼地飞过头顶。这是萱萱第一次见到花姑如此发怒,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花姑的情绪暴风雨过后,坐下来,稍稍平静一些,将瑾雪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说道,“我可怜的妹妹,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我不勉强你,我知道你心痛,也许,这种痛,我是无法理解的。我相信,溪灵会回来的。”瑾雪唯有哽咽和泪流。花姑说完,携了萱萱便化作一缕紫色烟雾而去。瑾雪泪眼望着花姑离去的方向,独自黯然伤神。
“瑾雪公主,您为何要拒绝花姑仙人的请求呢?如今,茉莲王国确是危机四伏啊!”侍者刺猬说道。瑾雪望了一眼刺猬侍者,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便径直上了楼。刺猬侍者茫然地看着瑾雪离去的背影,忽又扭头看了看花姑远去的方向,宛若一阵风直奔而去。
花姑刚刚出了万燕洞,站立片刻,不舍离去,忽见刺猬侍者也出了洞口。
“花姑仙人,请留步。”还未待花姑说话,刺猬侍者继续说道,“瑾雪公主隐居万燕洞已近百年,公主不肯面世定有苦衷,还望仙人见谅。也许,公主等的人来了,公主心中的结也就迎刃而解了。”
“多谢侍者仙人这多年来对瑾雪的照顾,您不必多心,我是不会怪瑾雪的,我相信,终有一天瑾雪会走出万燕洞的。还要劳烦侍者仙人照顾瑾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