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听你的口气,难道说……格莱姆叔叔他……自杀了?”
“是的,”古里迪欧斯坐在折凳上,用自己的右手捂着自己的脸,“这是我离开龙穴之后杀死的第一个人,一个好心好意将自己的收藏品拿出来给我锻剑,然后因为我的几句话,就上吊自杀了。”
“怎么会?你又没说他的坏话。”
“这是一种情绪的积累与错误的爆发,孩子。他是一名老铁匠,凶兽的虹膜不能在圣瓦斯塔尔公国使用这件事他绝对是知道的,他之所以会给我,估计是他一直视这种东西为自己最珍贵的收藏,只能给勇者锻剑的时候使用,而我却否定了他的好意。再有,我在他的面前展示了,我只需要舔一下就能够分辨出武器所使用的材料和所储存的魔力,这种鉴识能力是我花了几百年锻炼出来的,而这对于他来说是永远做不到的。你想象一下,当你练习密仪武僧的力量一直练到老,突然有一天你碰上一个小孩子,你以为是一个门外汉,但是一出手就把你放倒了,而他的那套技巧你不可能学得来,你会是怎样想的呢。”
古里迪欧斯从传送门当中取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剑,将它拔出,露出了仅剩下一小段的剑身,长叹一声说:“唉,我以为带着他给我做的剑之后我会有所收敛,但是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说完这句话之后,古里迪欧斯把断剑插回剑鞘,丢到夏洛克的手中:“我希望你记住这个故事,然后记住,你无意的一句话可能杀死一个人。好了,时间差不过了,再休息个五分钟吧,然后把我刚才教你的那套新动作再练三十遍。”
……
古里迪欧斯从铁匠那里离开之后,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一想起铁匠最后的那个表情,就隐隐地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在临近午饭十分的时候应验了,村长领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找他。
古里迪欧斯此时正躺在床上把玩着那把剑,见二人行色匆匆,立刻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村长指了指楼梯对古里迪欧斯说:“勇者大人,勇者大人你快去看看吧,格莱姆他……他自杀啦!”
“什么,你是说那个铁匠自杀了?”
“哎呀是啊,迪亚哥,你和勇者大人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好,好的!”
迪亚哥对着古里迪欧斯鞠了一个躬说道:“勇者大人,是这样的,昨天早上我让格莱姆帮我做一把新剪刀,格莱姆他说他要今天做,昨天没空,今天早上我去看他,他还好好的,说马上给你打一把,我就走了。之后,大概过了小半天的样子,他把剪刀送了过来,我像往常一样把钱给他,可他却说我今天不想要钱,就当是给老朋友的礼物吧,就走了。我当时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拿剪刀接着裁衣服。我发现,那把剪刀不太锋利,我想,大概是新剪刀的关系,用几天就行了,结果再用上一段时间之后,中间就脱开来了。我很惊讶,因为格莱姆的手艺我是知道的,他年轻的时候就不会做出做工这么糟糕的剪刀。我想,去找他让他帮我看看这把剪刀怎么样,可是到了以后就发现,他……他上吊了。”
村长等他说完之后,就对古里迪欧斯说道:“发现他的尸体之后,迪亚哥为了不破坏村里的气氛,单独找了我。勇者大人,你才见过他两次面所以你可能不知道,格莱姆他是一个很豪爽的人,有什么开心事或者难过的事从来不会藏着,一杯酒下去就能把这些全部说出来,因此我觉得他不会是真的自杀的,所以我想请你去看一看。”
古里迪欧斯听完,将自己手中的剑举了起来对二位说:“其实我今天上午也去看过那个铁匠,算起来应该是第三次了,二位你们看,这是他昨天打造的,在今天送给我的剑。”
说完,古里迪欧斯拔出了这把剑,剑光一闪,剔下了一小撮自己的头发。
古里迪欧斯接着说:“这是一把好剑,是他送给我的,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这么说,是他把剪刀送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想是的……”古里迪欧斯将剑收好了挂在墙上,“村长,带我去看看吧,我会全力追查杀害他的凶手的!”
“好的。”
三人匆匆离开地下室,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溪流边的铁匠的家。
铁匠早已被解了下来,横放在地上,面色铁青,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旁边还放着一条粗大的麻绳。
古里迪欧斯回想起自己对铁匠说的那些话之后,心中懊悔不已,他明白,杀死格莱姆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可是,后悔已经晚了,人已经死了,可他也不能够承认是自己做的事情,否则,自己去统合院寻找强者的计划就全都落空了,而下一个勇者,又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出现。
于是,他一咬牙,决定把这出戏演下去。
古里迪欧斯先是把绳子抛回梁上,把踢倒的椅子扶起来,看了看两者之间的高度,再比了一下格莱姆的身高,最后检查了一下格莱姆的尸体。
做完这一切之后,古里迪欧斯站起来拍拍手,分析道:“就高度来看,他是自杀的,而且我在把绳子抛上去之前看过绳子的两端,如果是有人勒死他之后把他吊起来的话,那按照格莱姆的体格与力量,应该会有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抵抗,那么绳子的两端应该会有明显的抓握和摩擦的痕迹,而且屋里的桌椅也会被格莱姆在挣扎的时候踢开或者踢翻。屋子的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所以一旦桌椅有挪动的话,会在地上留下痕迹,这也就进一步证明了他确实是自杀的。还有,桌上的这瓶酒,看瓶子周围的磨损状况,应该是放了好久的了。瓶子已经完全空了,旁边也没放着杯子,看来,他在死前一口气喝掉了他窖藏多年的这瓶酒。这一切都说明,是自杀无疑。”
村长点点头:“不愧是打败了邪龙的勇者大人,头脑如此清晰,看来邪龙会败在你的手里也不奇怪。但是,又是什么让他突然间自杀的呢?”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之后,古里迪欧斯满脸狐疑地看了一眼迪亚哥:“在他来你这边送剪刀的时候,你有发现什么吗?”
“除了面色难看一些,就没啥特别的了。”
“哦……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对了,他的舌头好像破了,说话有些不流利,嘴角还有血渍。”
“啊?”
古里迪欧斯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实际上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估计是他走了之后,格莱姆自己也试着通过舔来鉴别,结果伤了自己的舌头。
他把格莱姆的嘴撬开,发现舌头上果然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还真的破了,勇者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古里迪欧斯看了看这些伤痕,又检查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剑,随后从这些剑当中找出了一把剑身上带着一些血的剑,摆在桌子上。
古里迪欧斯继续分析:“这恐怕,是他想割舌头自杀,可是试了几下,发现自己下不去手,于是才改成了上吊。”
“唉,”村长叹了一口气,对格莱姆的尸体说,“格莱姆啊格莱姆,你究竟是为什么自杀的呢?”
古里迪欧斯觉得,再不给个解释的话,这是就没完了,于是他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说了声:“我大概知道了。”
随后趴在尸体旁边,闻了闻他的嘴唇,又翻开他的眼睛,然后像是看到了一只蚊子从眼睛里飞出来似的,伸手一抓,还说了声:“别跑!”
这个举动让村长和迪亚哥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问:“这是怎么了?”
古里迪欧斯慢慢打开手掌,愤愤然“切”了一声,随后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是邪龙古里迪欧斯的魔力,是他的魔力诱使他自杀的,我看到了他的魔力,可恶啊,我早该想到的!我刚开始的时候就闻到了邪龙的魔力的臭味,可是我还不信!”
村长更加吃惊了:“古里迪欧斯?可是,邪龙不是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啊,千真万确,它的身上还插满了圣剑呢,我可以肯定它死了,但是它时候所散播出来的魔力,会寻找杀害邪龙的仇人。铁匠格莱姆,打造过给勇者使用的武器,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它报复的目标。”
古里迪欧斯这样一说,就把罪名栽回了自己身上,同时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迪亚哥听完之后,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那勇者大人,邪龙要想咒杀仇人的话,你不应该是第一个吗?”
“要是他能够咒杀我的话,我根本来不了这里,”古里迪欧斯转身看着村长,“村长,你也看到了,邪龙残余的魔力正在伺机报复,我不能够连累你们,所以我现在就走。”
说完,古里迪欧斯迈步离开,被村长一把拉住。
村长拉住古里迪欧斯的手的瞬间,眼泪就下来了:“格莱姆……格莱姆他是个……是个好人哪!辛希尔说得对,邪龙古里迪欧斯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龙!它没有正义感,只是一个遵从自己的欲望的魔物而已。他之所以会救人,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这个村子消失,不想让去讨伐它的冒险者们消失,仅此而已。我开始还不信,我现在信了……我现在信了……因为他杀了我的好朋友!格莱姆啊,格莱姆……”
“所以……所以我更应该离开了,村长,万一你们……”
“不,勇者大人,今晚的晚会你必须参加!就算我们被邪龙咒杀也没事,因为你已经做出了配得上这个晚会的事情,谢谢你,勇者大人,你为格莱姆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