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赶紧望了过去，只见楚风凝从那处走来，笑着说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开心？明月瞪了一眼紧抿着唇的清风，开心才怪。但在此处见到楚风凝她还是比较开心的，忙说道：“世子，你来的正好，我要拖你替我办一件事。”
楚风凝挑了挑眉毛，问道：“哦？明月竟然要托我办事？什么事啊，快说来听听。”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向明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清风看的出这温柔，他早该知道楚风凝对明月的心思。
见他们二人聊得有趣，清风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院中的亭子说道：“去那里坐下谈吧，世子，我与师妹这回的确要请你帮忙了。”
楚风凝嘴角挂着的笑一僵，他方才这般开怀也是因为这是明月说出来的。但如今经由清风如此一说，他不禁在想他们是否又一起经历了什么……
明月今日跑前跑后也没怎么休息，此时站在这里说也多有不妥，说道：“师兄说的对，世子，我么那还是去那里坐着说罢。”
“恩。”楚风凝点了点头，便朝小亭走去。
几人坐在亭中之后，明月说道：“世子，你可认识陶源？”
楚风凝不知她为何会提起陶源，不禁问道：“此人乃是大理寺少卿，又是丞相的女婿。怎么，明月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明月冷哼一声，说道：“这人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为了名利不惜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实在是朝廷中的败类！”
楚风凝见她面色难看，言语激动，赶紧替她斟了一杯茶送到她的面前，说道：“莫激动，莫激动，你看你气得脸都红了。”
明月也知自己一时之间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道：“实在是这人太可恶了。”
“陶源这人我也听说过，倒是有几分学识，就是做人有些趋炎附势，对于权势看得极重。”楚风凝回想了一下陶源的所作所为，“我倒是听说前阵子衢州发生水灾，圣上派了他前去赈灾放粮，但他却中饱私囊，贪污灾款。衢州县令官小式微，呈了奏折弹劾陶源，但如今圣上不理朝政，多数事务都是李丞相为之打理。我恐怕那一纸奏章早就被他毁尸灭迹了。便是衢州那县令也会遭到迫害。”
这是他去洛阳前听到的事情了，由于他在朝中没有官职，所以未能尽上一份力。再者圣上也不喜欢藩王对于朝廷当中的事情指手画脚，所以即便他知道内情，但为了王府他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纵使圣上器重他，这次去洛阳查案也派了他去，但他却不能恃宠而骄。何况这伴君如伴虎，不知那日圣上就厌倦了他，觉得他图谋不轨想要染指朝堂。
他的王叔晋阳王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只能乖乖做他的空有名号没有实权的世子。
“圣上发下去的赈灾银两他也贪污了？这种人早该撤他的职，将他贬为庶人，再流放。怎么还让他好生生的在朝堂上为官，继续祸害百姓吗？”明月义愤填膺道，她一掌拍向案桌，只见那白玉茶杯被她的掌力震得向上茶水四溅。
楚风凝正要说话，却又被明月抢了先，她实在是太气愤了。她一直都在山中长大，不知道这些官官相护的道理。但她却无比憎恨这些拿着官饷却不作为的官员，更别说还要鱼肉百姓了。
发生了水灾后肯定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人连一口饱饭都吃不多，房子没了人也没了，就等着朝廷的银两派下来好让他们能重新有个家了。
但偏偏却又那些贪官，昏官，拿着朝廷的银子不作为，还要看着连活下来都困难的老百姓吃香的喝辣的。若是让她见了这种人，定要让他们不好过。
“既然你知道他做出这种事，为何却不去告发？连一个小小的县令尚知要为百姓争取利益，世子你便忍心看着那些百姓因为那狗官的贪污而饿死街头吗？”明月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楚风凝。
并非楚风凝不愿意为百姓争取，而是他不能。若是圣上还如从前一般英明，又怎么会把大权交给一个丞相独揽？
如今的圣上便如一个被人捂住眼睛的睁眼瞎，只看得到他们想让他看到的太平盛世，而那些肮脏的破碎的事实却被他们以帘布遮盖。
偏偏便是这种小把戏，就将原来的明君哄得团团转。
楚风凝曾不指一次在圣上面前提过，但圣上却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问他可是想入朝为官。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其中的分量可谓举足轻重。
稍一个不小心，便会殃及王府。
如今被明月这样当面质问，楚风凝的面色一红，低下头叹了口气道：“并非我忍心……实在是我不能管，也管不了。”
明月不懂，在她的心中楚风凝也算是个为民着想的人了。所以他才会不辞千里的赶去洛阳查引魂观，但如今为什么却说管不了呢？
“你是王爷的儿子，那皇上就是你爷爷，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你们的关系这般亲厚，难道还不上外人吗？你为何不能管？”明月说道。
呵，血浓于水？楚风凝的脸色一变，明月还是太单纯了，她不知道皇宫是个怎样的地方。在皇家，亲情手足之情都可以磨灭，便是父子也能反目。
便是太宗皇帝也是……
他的双手握成拳头，但却感到无力，他摇了摇头说道：“明月，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你变成了这样。是不是那个李丞相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才会如此？楚风凝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成为这样的人。”明月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楚风凝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风凝听她这样一说，却勾唇一笑，说道：“罢了，依了你便是了，我会在明日进宫时上奏弹劾陶源的。”
既是她不愿看到他成为那样的人，那他自然就不能成为了。哪怕圣上会怪罪，那又如何呢。
那颗悬着的心渐渐落下，他可以安心去做，他是我百姓的利益而为，像陶源那样的贪官就该受到惩罚。
明月见他松口答应，这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虽然你还犹豫了这么久，但是呢，勇气可嘉。毕竟听你这么说，那个什么李丞相的确难对付，我们得好好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她伸手拍了拍楚风凝的肩膀以示宽慰，嘴角不自觉咧开。她又怎会知道楚风凝在答应她的这一刻，已经把整个王府都安危都赌了上去。
“是我的觉悟不够高，但从今往后我定会站在百姓这一边的。”楚风凝伸手附在明月搭在他肩上的柔荑上。那上面是明月的体温，那让他为之悸动的温度。
明月感受到他的手搭了过来后，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清风将楚风凝方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虽恼他竟然要去握住明月的手，幸好明月还知道把手缩回去。
但楚风凝能未此事纠结这么久，恐怕没有他表面说的这么简单。
“我现下还要去看望一下父王，不知他身子可有好些了。”楚风凝站了起来说道。
明月感激他答应帮助自己，赶紧说道：“我也去，我去看看王爷房中的阴气少点没有。丫鬟们可有在按吩咐在房中放了火盆。”
清风见明月也要去，自然说道：“我也去。”
几人便一同去了王爷所住的东来院，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到了东来院，便见到有一美貌妇人坐在榻前，牵着王爷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话，倒是惹得王爷开怀一笑。
明月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个妇人，只见她与王妃差不多年岁，但容貌却比王妃艳丽。但不知这人是谁，尽然敢在楚风凝的眼皮子底下握着王爷的手……
“姨娘。”楚风凝见到眼前的侧王妃，施了个礼叫道。
那女子这才惊觉有人进来了，先前她来看王爷，想要跟王爷说几句体己话，就把丫鬟嬷嬷们给叫出去了。见到来人是楚风凝，赶紧站起身来叫道：“世子。”
“父王，孩儿来看看你。”楚风凝朝躺在床上的人叫道。
王爷比前两日已经好了许多了，现在盖一床被子也不觉得冷了，面色也红润许多。只不过下床走动的话，还要过些时日。
明月这才知道原来这妇人竟然是王爷的侧妃，赶紧施了一礼道：“王爷，侧妃娘娘。”
侧王妃见清风与明月都穿着道袍，知道他们应该就是前两日施法赶走纠缠王爷的鬼魂的道士，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她的笑容温柔宁静，让人心安。明月看在眼中，暗自觉得这该是个比王妃好相处的人。
“王爷，身子可好多了？”清风开口问道。
王爷笑着回道：“好多了，这回真是多谢二位道长了，若不是有你们，恐怕我命不久矣。”
“王爷，瞧您说的什么胡话啊，呸呸呸。”侧妃见王爷如此说，赶紧接道。她的眉目当中带着担忧，恐怕也是害怕王爷再向前些日子一样。
见楚风凝似是与王爷有话要说，侧妃便说道：“既然世子与王爷有事要说，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王爷看她一眼，笑着说道：“去吧，改明儿再来。”
侧王妃的嘴角向上一扬，点点头道：“恩，妾身知道了，妾身还带王爷最爱吃的糖包。”
说罢便拿着放在桌子上的食盒朝明月几人点了点头走了。
见侧妃走后，楚风凝问道：“父王，姨娘的病……”话说到一半后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侧妃的头疼症已经有好多年了，一犯病就记不起自己是谁，就只知道要找孩子。听说当年侧妃与王妃一同怀了身孕，但分娩当日，她却诞下死婴。
一时不能接受事实的侧妃自此之后便患上了头疼症，每隔一段日子便发一次病。所以明月来王府几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明月张口预问楚风凝侧妃患的是什么病，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有问出。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多做打听了。
检查了一遍房中没有阴气之后，清风明月便告辞了。
夜晚。
这些日子清风看到了亲人间的惨痛别离，也看到了亲情的伟大，他们都有自己的亲人，而他呢。
清风从怀中掏出那块刻着喜乐的玉佩，这块玉佩在烛光的照映下闪着光芒。这是他看过无数遍的玉佩，想要从中找到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但除了‘喜乐’二字，再没有别的了。
自从下山以来，他就没有放弃过寻找这个玉佩的出处，从金陵到洛阳，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去会当铺之类的地方问一问。
但这机会太过渺茫，便如大海捞针一般，让人抱有希望，但结果很可能是绝望。
他叹了口气，走到窗边伸手把窗子推开，木窗‘咯吱’响了一声。夜风温柔抚过他的面，将他垂在双肩的发丝吹起。
今晚的月亮，很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