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
郑济陈委屈巴巴的看着芽芽，前阵子见到他，芽芽还一副害羞的模样，害的他晚上都梦到把她狠狠的压在床上，使劲的蹂躏，她就是那副害羞躲闪惹人疼的样子……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成这样冷漠的样子了。
芽芽眯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肃声道：“郑公子慎言！我虽然是农家女，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女子的闺名可不是随便的男子就能叫的！你若再如此，便不要怪我不客气，将你打你出去了！”
尽管努力的维持镇静，可芽芽缩在袄袖子里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她心里很害怕，害怕爹爹被他那张看似诚恳的脸哄骗。刚刚那一番“诚恳”的说辞，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也一定会相信郑济陈是个良人！
周明智看闺女一副和郑济陈划清界限的样子，便明白了闺女对他无意，当下拱拱手，道：“郑家大侄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既然芽芽说不用熏香，那你请回吧！”
郑济陈还想说什么，芽芽却拉着爹爹的胳膊转身往回走去，顺道把家里的大门关了起来。
“芽……”
大门口这边热闹着，院子里更是热闹。
周杏挑眉看着周凤翎，只见她一身玫红色的细布棉袄，领口和袖口绣着白的兰花和绿的枝叶，是祝青莲的手艺，也算出挑。“周凤翎，越发的脸皮厚了，是男人你就上赶着啊，也不看看有没有主儿？可真是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啊，你姨娘说是要报三叔的恩，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有妻子，就报到床……呸！真是家学渊源！”
当年，周致远去镇上拜见师长，在杏林河畔救了落水的祝青莲，却被祝青莲赖上了，缠着他要报恩，也不知怎么就报到了床上……祝青莲自请为妾，硬是跟着进了家门，没多久就生了周凤翎。那时候也是村里轰动一时的大事，毕竟村里人朴实，除了富户地主家，少有庄家人纳妾的，纳的还是这么个美丽妖娆细皮嫩肉的商家小姐，惹得多少人眼红他艳福不浅……
周凤翎眼里冷光一闪，面上挂起一声冷笑，“周杏，你如今真是粗鲁的像个男人，怪不得十里八村的没一家上门提亲，跟你娘年轻的时候真是如出一辙，你这算不算是家学渊源？”
周杏娘是家里唯一的闺女，但是周杏姥姥去的早，没娘教，女红、管家一概不会，还被爹爹和哥哥宠的脾气娇纵任性，一直到十六七都没人求娶，和周杏如今的情况真是一模一样。
周杏最恨人说她娘的不是，才要发作，周阿娇上前一步，反手一个巴掌甩在周凤翎的脸上，“放肆！家里长辈也是你能不敬不孝的？”
周凤翎捂着脸，狠狠的瞪着周阿娇，“周阿娇，你太过分了！是她先说的！你怎么不打她？”
周阿娇揉揉打疼了的手，似笑非笑的说，“你是我的庶妹，我自然是管教的，小杏却大伯家的嫡女，和我平起平坐，我哪里来的权力管教她呢？你一不敬过世的长辈，二不敬叔伯家的嫡姐，你姨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她教不好，作为长姐，我不介意替姨娘管教一二！”
自从孙小荷去世，周阿娇是在和祝姨娘母女的斗智斗勇中长大，看了无数宅斗的话本子，不知不觉中自学成才未宅斗高手，能和祝青莲过几招，更能两招灭了周凤翎。
打蛇打七寸，庶出是周凤翎一生的痛点。
周凤翎听她一口一个庶女嫡女，脸上白了又白，嘴上却哑巴了一样，无从反驳。肖蝶儿从堂屋里出来，看着周阿娇和周凤翎微叹口气，上前来道：“怎么了这是？都是自家姐妹，别……”
她话还没说完，周凤翎一把推开幸灾乐祸的周杏，跑了出去，正赶上芽芽要关门，她一把推开芽芽跑了出去，和正要离开的郑济陈撞了个正脸。郑济陈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心里忽然福至心灵想到，难道芽芽是看到他和周凤翎调笑，吃醋了？
隔着衣袖，周明智依然感受道女儿手指冰凉，似乎没有一丝温度，似乎还有微微的战栗。“芽芽，怎么了？怎么这般冷？快，快进屋多穿点！”
两人进到院子里，正见到周杏和周阿娇挑眉笑得张扬。周凤翎平日里总是喜欢端着个小姐架子，还不是被她们三言两语的就斗败了，刚刚周阿娇那一巴掌，真是解气！
肖蝶儿伸手点了点俩丫头的头，嗔怪的道：“你们呀！就算她娘有错，她也没错，是你们的姐妹，你们对她要多一些宽容，别姐妹姐妹，最后成了仇人！”
周阿娇认真道：“她本来不坏，就是被她那个姨娘教坏了，什么好的东西都想往自己这里揽，什么责任都想往别人身上丢，这样的人，可做不了我们姐妹！”
“她还小，可以好好教一教的……”
“还小啊，都知道倒贴男人了！”周杏就不爱肖蝶儿当烂好人，打断了她。周阿娇抓着肖蝶儿的肩头，道：“知道了，二婶，快去收拾收拾吧，我们一会要上山呢！”
春山村的春山连绵数里，总共有大大小小九个山头组成，村里人常去的是前面三个山头，后面六个山头常有凶兽出没，只有村里的猎户才敢进去。山庙开在最矮的第一个山头，福山镇多山，大大小小的山不下十个，可春山村的山庙人气却是最旺的，据说特别灵验。
早春的春山一片枯黄，本有些萧瑟的凄凄之意，可因着周杏这个活泼的话篓子一直在嘀嘀咕咕，惹得众人动不动就笑一场，倒是让山上多了几分热闹。
芽芽在红袄外面又套了一个黑色的棉马夹，头上带着红色棉帽子，脖子上围着红围巾，被肖蝶儿包的严严实实，搀着肖蝶儿一边听周杏讲故事，一边慢悠悠的往上爬。小时候最爱和姐妹们上山玩，春天挖野菜摘野花，秋天摘酸枣，冬天摘柿子……只是她似乎有很多年不曾上山了。
肖蝶儿腿脚不方便，很少上山，只是这一次她是为了给芽芽祈福，定要亲自来才有诚心的。爬了一半，便觉得有些吃力，体力跟不上，瘸了的腿脚也拖后腿。周明智也不避讳，直接蹲到她跟前，要背着她。
肖蝶儿不肯，芽芽说：“娘，你要是累坏了，爹爹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我，那可怎么分身呀？”
周安柏上前走了几步，傻乎乎的说，“姐姐，我照顾你！”
周杏一巴掌呼到他头上，“你个傻小子！”
众人大笑，芽芽把肖蝶儿往周明智背上一推，拉着周杏和周阿娇往前跑，周安柏自然也跟着。跑出好久的距离，才停下，一般气喘吁吁的呼着热气，一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周明智果然背起了肖蝶儿。
周明智长得本就高大，农忙的时候地里的活计一把抓，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打猎，一身肌肉练的结实有力，背着肖蝶儿上山，一点不在话下，只是怕肖蝶儿在子女面前尴尬，便慢吞吞的走的后面。
周阿娇和周杏也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周杏说：“周家这几个兄弟，二叔真真是最好最好的男人了！就是整个春山村也找不几个比他好的！”
周阿娇无比赞同的点点头，想起自己亲爹还搞了个姨娘回来，更是羡慕嫉妒，她点点周杏的头，“看清楚了，以后找男人，就要找二伯这样的，我爹是最不靠谱的那种！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他！”
周阿娇的爹爹周致远自小喜欢读书，只是考上秀才之后便没了音信，连考了几次，都没有好消息，二十好几的人，不会种地，只好去私塾教书，然后娶了私塾先生家的女儿孙小荷，这才有了周俊臣和周阿娇兄妹。只是周致远夫妻都不会种地，家里的地便都给了芽芽爹周明智，每年收一些租子，当是租给他种了。
若是没有祝姨娘，周致远和孙小荷两个文化人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也是一段佳话，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周杏一拍胸脯，豪放的说：“没错！二叔这样的就是我心里最理想的男人的样子！可以没钱，可以一起干活，可是就是不能三心二意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羞也不羞！”周阿娇面上笑话周杏，心里却无比认同，只是没想到后来，她还是和女人斗了一辈子。
芽芽听她二人憧憬以后的相公，面上带着笑，心里却一片哇凉。在她的大梦里，她们几个都没有好结果，她遇人不淑，被相公出卖，没得好死！周杏呢，嫁给一个利用她的男人，一天好日子也没过，最后还被休了……周阿娇呢，被祝姨娘摆了一道，远嫁边城，周俊臣也被算计，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周安柏呢，遗产被被祝青莲把控，最终远走他乡……
如今的春山，一片悲苦，只是春天总会来的。
跪在山神像前面，芽芽望着山神看似凶恶却目露慈光的山神，心想，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那么神明既让她有这样一个梦境，这样一个机遇，是不是也是因为看不惯好人枉死、坏人得意的最终局面呢？
是不是给她一个矫枉过正的机会呢？
既然是如此，请求神明保佑她身边的好人健康平安，保佑那些坏人得到该有的报应。
芽芽跪地，诚信祈求：信女周芽芽，不求富贵权势，不求贤夫良人，只求神明保佑，恶人不得善报，终自食恶果，好人一生平安，健康顺遂。
如果神明还有闲心，请武家庄郎中卫望楚早日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