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一个女孩的眼睛吗?她的眼睛里有光,那样明亮,那样让人见了就欢喜。
余温在梦中醒来的时候,他想,他就有。
所以在去书院的路上,余温总会想起梦中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可在梦的结尾,那双眼睛一直在哭,他不知所措,很想安慰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梦里,他身体很健康,却是个哑巴。
在书院下车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二楼,那里没有人,曾经有。
今天是很平淡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教室里思考些事情。可一天下来,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缺失了一部分。
终于放学了,文尔雅叫住余温:
“哥,咱们去看看白青姐吧。”
“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有别的事要忙。”
“你是不是怕见到白青姐?”文尔雅像是洞察了一切。
“我是真的有事,梁大叔要来咱们庄园,我总不能不去吧。”
“梁大叔要来了?我可是给他发了好几次飞剑信,他都没回我,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所以你看,我是真去不了,下次吧,下次我们一起去。”
“好吧,你有什么话想对白青姐说的吗?”
“你就告诉她一定保重身体,等我有时间一定去看她。”
“关于昨天的那件事,你就没什么想跟她说的吗?”
“能说些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就诉她,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理解,也无论以后她是什么身份,我都拿她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还有么?”
“我再写一首词给她吧,就苏轼的那首《定风波》,愿她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个挺好,也算有点信物之类的了。”文尔雅嘀咕道。
“什么?”余温很认真地写着字,一笔一划,格外的用力,写罢,停笔,才回了句。
“哥,你也喜欢白青姐对吧?”
余温笑了笑,“没有,我……我只是很欣赏她,但确信没有喜欢她。”
“要是你没有那种怪病,会喜欢吗?”
“不会。”余温回答得斩钉截铁。
“哦。”
“但或许我会娶了她。”余温在心里说道。
……
文家的马厩里来了两匹马,一匹大红马,流的汗也是红的,一匹是大白马,跟在红马后面。两匹马周围几丈都没有其它马,他们大口吃食,发出响亮的咀嚼声音,有时候对着天空长鸣一声,马厩里的百来匹马皆惊慌失措,若不是缰绳栓着,必然要落荒而逃。
“这么标致的女将军是谁呀?”文嫣然一眼就看到跟在梁成后面的姑娘,她看起来有些害羞,安静地躲在梁大叔后面。
“嫂夫人,这是我家闺女茵子,茵子,来,快来见过这位姨娘。”
“茵子啊,”文嫣然三两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长得可真俊俏,穿上这盔甲,真是英姿飒爽,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大将军!”
“姨娘好!”梁茵小声地说了句。
“好,来,姨娘给你准备了见面礼,一个祖传的镯子!”文嫣然看着梁茵笑盈盈的。
“这……”梁茵红了脸,偷偷的看了眼余温,见余温一脸尴尬的样子,这镯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茵子,收着啊!平时也不见你这样扭扭捏捏的,今天是怎么了?”梁大叔大大咧咧地说道。
“快些拿着,姨娘也没什么好东西,今天见到你实在觉得欢喜,忍不住就想把这镯子送给你。”
“娘!”余温拉了拉文嫣然。
“还……还是……”
“我先帮她收着!”梁大叔将镯子拿了过来,“茵子平时不这样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嫂夫人你是不知道她,她可是天天往军营中跑,跟军中的弟兄们是不分彼此,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梁成一边说一边凑过头小声道:“嫂夫人不瞒您说,我是日日夜夜地担心,我这女儿嫁不出去!”
“爹,你说这个作甚?”梁茵的脸越加红了,心想就算是说也不该说得那般大声啊!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我说梁兄弟,你就知足了,你是不晓得我家小雅是整天不着家,总想着要去江湖闯荡,说什么行侠仗义,一点都不知道做父母的难处,哪像咱茵子,从小就知道替父亲分担困难。”
“小雅吗?小雅这孩子可了不得,前些天还问我可不可以去我那成毅军锻炼锻炼,说好儿女就该胸怀天下,听听这气魄,一听就让人觉着这孩子将来不可小觑!”
“就她还去军营锻炼?梁兄弟你可没答应吧?”
“没有没有,我是寻思着跟你们商量再做决定的。”
“这事商量不得,要让她出了当归城,就真不知道去哪寻她了。”
……
杨府外,杨白青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文尔雅在马车旁候着。
“别看了,马车里没人。”
“他没来么?”杨白青脸上的笑越发带着些苦味。
“他是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如果这个他是指我哥的话,那他确实没来,但是,他有给某人带话哦!”
“真的么?好妹妹,快些告诉我!”杨白青强颜欢笑,有话总比没话要好得多。
“他说啊,”文尔雅清了清嗓子,“某人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有时间就来看某人了。”
“还有吗?还有吗?”
“他还说,不管某人做什么决定,都理解她,”文尔雅看着杨白青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某人是什么身份,都把她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杨白青梨花带雨,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误解她,唯独阿温不可以,若是阿温也误解的话,这世界就真的没有多少留恋了。
“他还给你写了一首词呢,就是那个‘一蓑烟雨任平生’,写得可认真了!”
“在哪,给我好不好?”
“好啊,我这就给你,不过白青姐,你笑一笑好不好?我这红娘当得可真辛苦,你要还哭,我会觉得自己做红娘做得太失败了!”
“我笑,我笑还不成吗?”
杨白青接过卷轴,哆嗦着手打开,果然是阿温的字,她笑着笑着又掉下了泪。
“哎呦,我的白青姐,怎么又哭起来了?”
杨白青将那副字卷好,抱在怀中,随后将背在后面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
“帮我还给姨娘,就说白青辜负她的期望了。”
“什么东西?”文尔雅嘀咕了一声,随即将包袱打开,“怎么这么多手镯?都我娘给的?”
……
文家庄园,余温与梁成在前厅坐着,文嫣然与梁茵在闺房里说话。
“之前信里也没细说,梁大叔怎么来当归城了?”
“唉,这事说来有些复杂,跟北边的战事有关。”
“怕楚国趁乱来犯?”
“上面都不知道派了多少使臣去了楚国,却是只见去的,未见回的。”
“都死了?”
“这事上面还瞒着,我估摸着是都死了。”
“这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上面还派使臣去?”
“杀人的不是楚人,咱们本来就处于弱势,有苦也只能往回吞。”
“呵呵,当政者真不把人命当命看。”余温嘲笑道。
“其实这战事未必打得起来,这次来沣水关也就是走个过场,别看他们紧张得厉害,心里可明镜似的,秦楚交界将近六十年没起过硝烟了,和平惯了,没人愿意打仗。”
“但愿如此吧。”
“说到沣水关,我就想起你委托我查的事了,你跟我说的那个小龙子去的就是沣水关,在陈总兵的账下作一小兵。”
“梁叔,你可查仔细了?”
“该是无错,你之前说,这事不能光明正大地查,只能私下查,我就派了人,假借它事,问阳郡的郡守要了他们募兵的册子,正好见到那小龙子的去向,正是去了沣水关。”
“我明白了。”
“阿温,这事跟陈家村被屠有何干系?”
“也只是些猜测,算不上多大干系。对了,我们之前的那个计划可还顺利?”
“嗯,你交给我的那个人已经打入他们内部了,等过些天,就放他们离开。我就是有些担心,那人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他……”
“梁叔放心,他很可靠的,后面的事就交给他了。”
梁成只好点头,放下心中的疑惑,接着问道:“我来了这么久,你身边的那位哑叔兄弟呢?”
“他,他去护着南兄了,我怕有人对南兄不利。”
“胡闹,你不也参与了此事?要说不利,更该担心地是你自己。”
“那不一样,他在明,我在暗,哑叔护在他身边,我方能安心些,就在昨天,南兄家的后院列着数十具尸体,全是来找南兄的。”
“数十具尸体?这不该是山匪吧?他们哪敢这般行事?”
余温连忙笑道:“也就是些山匪,我们得罪的也就是些山匪……”
“不对,阿温,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这些人绝对不是山匪,全是尸体,没有活口?你们肯定要留活口的,以哑叔兄弟的手段,想留几个活口简直易如反掌?阿温,你说实话,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