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乡村的路上悠悠然走着,车前坐着个人,是个中年汉子,他的脸庞甚是坚毅,绳,一手挥着马鞭,他身后放着两条长枪,一根木枪,一根锈枪。
车厢内有三个人,一老两小。
坐在靠窗的是个姑娘,她一会儿扒开窗帘看外面,一会儿转过头来看其他两人,一会儿又在马车里挪来挪去,嘴里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到话来。
“亚亚,你不要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老头子我都要被你转晕了。”
“太叔公,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叫我小雅好不好?你叫我小雅我就不在你面前转来转去了。”
“都叫了好多年了,老人嘛,叫习惯了就改不过来了咯。”
“哼,那我就一直在你面前转!”
“雯雯呐,你太叔公的老寒腿犯了,你过来帮我捶捶不?”
“好,我这就来。”余温坐了过去。
“哥,我给你捏,咱们跟老渔夫下完棋就走,饭也不给他们做,好不好?”
“哎哟,舒服~雯雯啊,那可不行呐,你今天得多陪陪我们,我们两个老头子待在一起能干什么,就是要多接触接触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朝气,多好哇!”
“不行,哥,你答应陪我去酒楼的,过了今天又得回学院上学了。”
“去酒楼?亚亚,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去啊,等我们吃过午饭,就陪你去。”
“这样似乎还不错。”余温笑看着文尔雅。
“可以可以!”文尔雅拼命点头,对着车厢外的哑叔叫道:
“哑叔,快些快些……”
马蹄声迅速变得密集起来。
“哎呦,我的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哑叔,走慢些。”
中年汉子一扬鞭,那马立刻就慢了下来。
马车朝着湖畔的小院里走去。
……
老渔夫的院子修得很是别致,不远处是青山,近处有绿水,篱笆将整个院子围住,院子里的修竹茂盛,一旁的菊花开得正是热闹。
“走,雯雯,今天一定要好好跟这老渔夫下,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哦对了,亚亚你做饭去!”文老一下马车就邀着余温的肩,神清气爽地说道。
“噢。”文尔雅把嘴翘得老高。
“来了。”老渔夫走了出来,“雯雯亚亚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渔夫爷爷,好些天不见呀。”
“叫太公叫太公!”
文尔雅吐了吐舌头,“我去给你们做饭,吃完咱们就去我家酒楼,说好了的,我要在酒楼上说书说到天黑!”文尔雅进了门,直奔厨房。
“老渔夫,你不知道吧,雯雯还会下棋,下得还不错咧,就比我稍微差那么一点,你说他平时看我们下棋一言不发的,怎么就忍得住呢?”
余温撇了撇嘴,他倒是想切磋切磋,但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是臭棋篓子,那敢发言?要不是昨天被他看到自己在摆棋,又非说手痒要来一局。
余温知道太叔公的脾性,哪敢虐杀他?你来我往了几百回合才勉强得胜。
老文自然不服气,吵着说要再来一局,余温再也不敢赢他,巧妙地输了后,老文神清气爽,接着又下了几局,余温想破了天,才终于不漏痕迹地输掉,老文兴致缺缺地拍着余温的肩膀:
“明天带你去和老渔夫下,他的棋艺呢,也就比我差一点,跟你差不多,想来你们到时候定是棋逢对手,杀得个昏天黑地!”
“是嘛?”老渔夫两眼冒光,拉着余温就进了院子,寻了处后院的树荫下,“来来来,平时跟老文头下棋没点意思,他总输给我,实在是无趣。”
“老渔夫,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总输给你了?我这本子上可记得清楚,你输了我九千五百三十二局!”
“你这老家伙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你咋不说我赢了你九千六百二十一局?”
“你厚颜无耻!”
“你卑鄙小人!”
“厚颜无耻!”
“卑鄙小人!”
……
两人前前后后就几句话,却说得怒发冲冠,脸红胡飞,大有种不死不休的意味。
余温看得很是无奈,他早就习惯了这般场景,这么大的人了,可两人坐在一起不吵上一架,似乎都对不起两人之间的感情。
说起两人之间的感情,余温总会想起那天黄昏,太叔公给余温和文尔雅讲起他跟老渔夫之间的故事。
“那时候我跟你们差不多大,在一个酒楼上,那可是京城的大酒楼,比咱们家的酒楼大多了!”
“然后你跟老渔夫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却不想那女子喜欢上了别人,你们因恨生爱,互为同情兄?”文尔雅最喜欢这样的桥段,连忙插嘴道。
“去去去,别胡说,让老头子我说完。”
“噢!”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你跟老渔夫在酒楼的长亭下偶遇,他喝酒,你吹箫,而后又切磋起武艺,两人你来我往,大喊痛快?”
“亚亚,你咋那么多话?能不能让老头子讲完?”
“你讲你讲,我不说话了。”
“算了,不讲了。”太叔公有些惆怅起来。
“哎呦,太叔公你讲呀,我保证不插嘴了。你跟老渔夫到底怎么认识的?讲嘛,快讲嘛。”
“也没什么好讲的,反正呀,我们是共患过难的,共患难知道什么意思吗?那就是把生死都交在了对方手上,人这一辈子啊,有一个陪你出生入死的朋友,那就是莫大的成就。”
那天夕阳西下,太叔公望着窗外,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那副忧郁的神情,余温从未见过。
后来文尔雅问起老渔夫,老渔夫笑笑道:
“屁,哪有那么多侠骨柔情?我们是在一个酒楼的茅厕里碰见的,那天夜黑着呢,我跟老文头抢一个茅坑,他一不小心被我推进了茅坑里。”
“老渔夫,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被我拉了进去!”太叔公老远跑了过来。
“厚颜无耻!”
“卑鄙小人!”
……
文尔雅笑个不停,得了,这两人共患难就是在茅坑里啊,真是个有气味的共患难。
……
在前院的厨房里,文尔雅正在准备食材,今天她要做一道鸳鸯火锅,那是在书上看到的一道菜,她现在在做汤底,对于她而言,鸳鸯火锅并不难做,唯一难做的地方就是汤底,辣锅需够味,层层红油翻滚;鲜锅得够浓,如胶乳白招情。随后一片薄肉轻放,与味蕾一遇,便胜却人间无数。
哑叔闲来无事,被文尔雅拉去切肉片,哑叔的枪舞得出神入化,刀工也是了不得,一把菜刀在他手上天人合一,化为一物,一块近五斤的肉转眼间就被切成了无数片薄片,厚薄一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篱笆外有个差不多十岁的小孩,他坐在地上,摆弄着一旁的狗尾巴草,时不时探个头朝里面看。
“小虎子,你坐在那做什么?”文尔雅走出厨房,问道。
“没做什么,俺就是玩累了,在这坐会儿。”
“噢,你不进来吗?”
小虎子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那个老渔夫不在吗?”
“他们在后院,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那还是算了,俺……俺喜欢一个人玩。”他砸吧了下嘴。
文尔雅心里嘀咕,这小虎子平时虎得很,啥时候喜欢一个人玩了?
“小鸭子,”文尔雅听到小虎子在叫她。
“什么事?”
“你锅里在煮什么吃的?”
“想吃是不是?”
“才不是,俺就是好奇问问。”小虎子又咽了咽口水。
“不用不好意思,你以前大大方方来吃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快进来吧。”
“不……不进去了……”
“你是在怕什么?”
“没……没有,俺是在……在等阿温哥出来,俺有话要跟他说。”
“什么话?”文尔雅一下子来了精神,“我这就去叫他出来。”
小虎子向厨房冒出的热气望了望,说道:“不用不用,俺暂时不饿,啊不对,俺不急,不用打扰阿温哥。”
“真不用?”
“不用不用!”
“那你把要跟我哥说的事告诉我吧,我也可以帮你的。”
“你?”小虎子直摇头,“小鸭子,俺问你,你会写诗不?”
“这跟写诗有什么关系?”
“你肯定不会,俺就知道,你那么笨哪里会写诗?会写诗的人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小虎子,你好久没挨打了是吧?”文尔雅揪住小虎子的耳朵。
“放手,放手,小鸭子俺错了。”
“叫我什么?”
“雅姐姐,雅姐姐,俺错了。”
文尔雅将手松开,“说吧,到底找我哥有什么事?”
“俺不能说,俺要等阿温哥出来才能说。”
“我现在就去叫他。”文尔雅转身就要走。
“别,别叫……”小虎子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厨房。
“我知道了,你这是在等菜熟啊,你就是想要吃我做的饭,才说出那么多理由。可也不对啊,以前蹭吃蹭喝也没见你扭扭捏捏的,今天是怎么了?”
“俺……俺不是……”
“小虎子,真是小虎子?臭小子你今天怎么就敢来了?”一声大喝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