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依旧在继续。
“犯人陆不聘,砍杀官差,有何冤屈?”
“吾父入县卖柴,被官差捕去,言其斗殴伤人,勒索极多,不如意不释。
不过数月,父死狱中,瘦骨嶙峋,何其悲惨,愤而杀人,求轻罚。”
“无罪被捕,何不告官?”
“县太爷不闻不问。”
天子盛怒,令锦衣卫往捕县令。
“因故杀人,充军户。”
待犯人被带下去后,天子又问。
“人死狱中,往昔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回话。
“典吏削职为民。”
“太轻了,往后典吏一概充军,小吏削为民,终生不用。”
天子觉得只有把后果放大才能让管事的不放纵。
下一个犯人身材魁梧,眼神坚定,虽然背着沉重的枷锁,步伐也毫不凌乱。
“王十三,反贼王二之弟,连坐当处死,有何冤屈?”
天子盯着王十三,王十三也毫不畏惧的盯着天子看。
天子笑,是条汉子。
“汝兄何故谋反?”
“岁凶,乏食,县令不救,不反则死,反或得活,不得不反。”
“反何得活?”
“仓廪有余粮,分而食得活。”
“朕闻田税三十取一,仓廪有一,农家有二十九,岁凶则免税,何故仓廪有余粮而百姓之家无粮?”
王十三猛然大笑。
“陛下还真是高看了这帮清官。”
天子一脸茫然,王十三叹了口气。
“名为三十税一,实则收粮有羡余,收银则高估粮价,又加派免役钱、辽饷,一岁所余仅二分之一,岁丰无余粮,岁凶饥馑。
借大户粮,明年丰收则粮贱,借一还三,再遇一凶年,则卖儿鬻女以还。”
“太惨了。”
天子感叹自己的幸运。
“朕观本朝之制,各地皆有卫所,尔等谋反,岂不自寻死路?”
“吾等所遇之兵,衣衫不齐,面带饥色,弓不能举,刀不能挥,野战则溃,仅能守城。”
天子叹息不已,太祖所立之制败坏至此。
“朕释汝还,告汝兄,谅其因饥乱,降则免死,不降则大军至。”
王十三且喜且忧。
“吾兄早有此打算,奈何杀伤官民太多,恐降而被杀,若天子下诏,令一内官与吾同往,以兄长为千户,从犯为定橙军,必降。”
刑部尚书表示坚决反对。
“小民造反,以官衔招抚,恐后来者不断。”
刑部侍郎也提出异议。
“吾家兄在陕西渭南,来书信言贼乱渭北,渭北逃难者言贼所过之处尽杀大户,取其粮财以诱饥民,如此恶徒,不剿反抚,恐民心不附。”
“民乏食,官不救,是官逼民反,若进剿,是错上加错,抚意已决。”
王十三喜出望外的磕头。
“皇上真乃圣君也!”
“然尔等杀戮过重,罚汝兄领其众至辽东戍边。”
王十三心中很高兴,没想到造反还能有活路。
随后天子令秉笔太监写好劝降诏书,选了个自告奋勇的太监跟他一起去劝降王二。
大臣们一个两个脸上都挂满了愁容。
之后的犯人不是名字相仿被误抓的就是跟小吏有过节被抓来顶罪的,天子勃然大怒,令锦衣卫核查,把肆意妄为的差役全部抄家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