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卫穹记着卫瞻说过的话，提前起床去了祖陵，发现掌门正站在那里望着祖陵中间的几个牌位，放在中间的基本都是前任掌门的牌位。应苍点燃了三炷香插进了香炉里鞠了一躬。
“你来了。”
“是，卫穹见过掌门。”
“你和卫慎的伤好些了吗。”
“回掌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你们所遇见的经过，通发都给我讲了。听他说你没能救下那个小女孩，你为此十分内疚。”
卫穹沉默半晌跪了下来，眼眶突的红润“弟子无能……”
应苍摆了摆手说道“卫穹，你现在几岁。”
“弟子二十三岁。”
“是了，你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卫慎甚至比你更小。不是你无能，而是你的阅历不够，法力不够强而已。这都是需要时间和见识来历练的，没有捷径，别无他法。你能同时对峙两只妖物还能全身而退，就说明你天资聪敏，道门没有看错你。
至于那个小女孩，处于你当时那种情况，断然是不可能救的下来的，这也只是她的命数已尽罢了。”
卫穹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这些话未免有些无情，但卫穹啊，有时候身为道门的驱魔人，内心确实要做到无情。”
卫穹抬起头来，一脸疑惑“掌门，我不太明白…”
“你跟我来。”
应苍带着卫穹向祖陵左边走去，去世的弟子的灵牌都会被安放在两旁，卫穹看着祖陵两边无数个灵牌林立在那里，几辈几十辈前赴后继的牺牲或者在道门终老而死，道门最庄严的地方不是大同道人的大殿，而是这里不让外人进出供奉先辈无数个牌位的祖陵。
应苍一直带着卫穹往里走，直到在一个角落里停下，卫穹看见角落里单独放着一个牌位，“第四代弟子清怀之灵位。”
“掌门，这个是？”
“你可知为什么这个牌位单独的放在这里。”
“弟子不知。”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下手杀了同门的弟子。”
卫穹大吃一惊。
“你不必吃惊，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相反，他让我们意识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我们也因此才能保护好道门千百年的基业。”
“掌门，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得了病，一种一被忽视就会爆发的病……”
“那时，道门刚兴起百废待兴。清怀作为第四代弟子入了道门麾下，他资质不错，年纪轻轻学会许多了符术与法术，通过考核后意气风发地跟着师兄们下山驱魔。他那时的年纪便如你和卫慎这般大小，甚至比你们还要小一些。”
应苍叹了一口气
“也终究是因为太年轻啊，把一切都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应苍点燃了一支香，将火扇掉后插入清怀牌位前的小香炉里。
“他和几个师兄去一个村子驱魔除妖，碰见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也是一只妖物，且法力高强。清怀和几个师兄拿这个妖物毫无办法，在向道门求救之际，那妖物为所欲为杀死村内数十条人命。后来，有一人出了个主意，将一童男童女送给妖物，也就是献祭。他听说献祭之后可让那妖物惦记村子的好处，以保村子无性命之忧。
清怀等人当然不同意，妖就是妖不是被供奉的神，更不会理会什么献祭，尤其是生命。但那村子里位高权重和贪生怕死的人纷纷同意了这个主意，并压下了清怀等人，强行选了一男孩一女孩，蒙住眼睛绑在了大街上，被那妖物带回了老巢吃了下去。”
应苍没有理会卫穹的吃惊之情，接着说道
“可笑的是，那几天确实风平浪静，村子的一些人开始嘲笑清怀和其他道门的弟子一无是处，一切还是得靠他们自己来。清怀心中大受打击，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没几天，那妖物又出来了，所幸的是，道门一些厉害的师兄们也及时赶到，将它杀死。尽管妖物已驱，可清怀一直惦记着那两个被献祭的孩子以及村民的讽刺，因为自己的无能导致他们的死亡。
清怀为此郁郁寡欢，归山后性格大变，总是一言不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只是麻木的活着。卫穹，你看清怀，是否和现在的你有些许相似呢？”
卫穹惊讶不语，应苍接着说道。
“过几天后，呆滞的清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师兄，和他们起了争执。他们将那件事说了出来冷嘲热讽清怀无能，败坏道门的名声。清怀再也遭受不住，当即下了毒手，杀死了那位同门。当他反应过来时，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几近崩溃。
当时掌门错愕不已，他也没想到竟会发生同门相残的事情。道门将清怀关押了起来，掌门屏退了左右，独自和他交谈，问他为何杀死同门弟子。清怀将所有事情讲了出来，包括他心中的执念。
掌门在刹那之间才恍然大悟，那些道门的弟子与恶魂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沾染恶魂引发的各种恶意，或来自它们，或来自人类。
这恶意来的极其迅速又虚无缥缈，旁人轻易看不出来。它在心中扎根，挥之不去且愈演愈烈，左右了你的想法与头脑。”
应苍看着卫穹接着说道
“卫穹，那便是你现在也沾染到的东西了。”
卫穹瞠目结舌“是，是什么？”
“那就是‘心魔’。卫穹，谁也不想那个小女孩死，但有时候，就连我们也无能为力。若为此内疚终身，深陷其中。便就会引发心魔，轻则扰乱思绪，郁郁寡欢。重则性格大变，被心魔支配或做出某些疯狂行径或终生颓废。所以很多时候，当我们也没办法时，就要做到置身事外，无情无义。
毕竟，我们的目的不是救人，而是驱逐妖魔。若为了救人耽误正道，那就是违背道门的宗旨，违背了祖训了。”
“而这个牌位是用来警告历代掌门，不要轻视弟子的心中危机，那可比外在的魔还要难以驱逐，且伴随终身。
大多时候心魔还是要靠自己去化解驱逐，其秘诀在于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发疯的清怀其实变相拯救了道门。”
卫穹吃惊的说不出来话，又突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仿佛心中有一股黑雾在刹那间散开，一块差点压死他的大石突地落了地，卫穹对着应苍跪在地上大松一口气地说道。
“弟子顿悟了，多谢掌门师叔的教诲”
应苍笑了起来。
“起来吧，这方面你可以学习你钟师兄和李师兄，他们两个一个简单，一个看淡。你钟师兄有妖便杀，有魔便驱，任世间浮沉，把酒言欢，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而你李师兄则是生死看淡，不管发生了什么曲折的事情，他只想着驱魔卫道，保卫阳间，已经发生的事情抑或人类之间的阴谋险恶，他既不会在乎也不会去理会，虽然他这样的性情中人，有时候也会心魔一瞬间地激荡罢，却总能自己压制下去。”
应苍看向门外接着说道“走吧，早功的时间到了。”
“是。”
应苍看见卫穹直起胸膛走了出去，双目有神，似乎又恢复了原先自信的模样。心中感叹。
“看来清怀再一次帮到了后辈，只可惜，是以这种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