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听了我的话后,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一点也不以为意,“有铭谢惠顾才能欢迎光临啊!”总而言之,这种年轻无知的小男人我是不会喜的,老是装得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其实呢?肚子里点内涵也没有,只有愚蠢瞎眼的十七、八岁女孩会心,不过我例外。
如果家里开席打牌的时候,就表示老爸出差去了,这是我们家的不成文规定,而且准确的像周期表,丝豪不会出半点差错。
平时老爸若是在家,母亲则三天两头老往外跑,足人家的牌搭子,一旦老爸出差不在家,母亲铁定天在家召集所有的武林人马,无法无天的斯杀通宵。
没办法!老爸不在老妈最大,完全都在她的控制之下,而这个控制下的牺牲者就是我。
因为,我是这个家唯一硕果仅存,还苟延残喘、死皮赖脸的住在家里的孩子。
当然啦!事是不会白做的,赌鬼母亲不多不少会给我一点吃红,算是差遣费,至于多和少就得依她的手气好坏而定(原谅我用“赌鬼”这么专业的名词来形容我的母亲)。
我们家的屋龄大约有二十多年了吧!
老房子的建材一向不是挺好,加上隔音设备差,以至于我还没拿钥匙开门,就早已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屋内人气沸腾的情况。
用钥匙开锁,推门而入,果然四方屋内早已坐稳了街头巷尾的麻将高手,神情专注的全集中在牌桌上,谁也不在乎我的回来,即使知道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的超然文风不动,这是打牌的最高境界,也是牌局必胜的主修课程。
不过,我着实大吃一惊,家里竟连开两席,一席由母亲坐镇;一席则大姐掌舵。
哇!太离谱了吧!大姐是什么时候开始投靠、师事于母亲的门下?见她打牌那神态、姿势,我只能用颇有乃母之风来佳许。
“采静,你回来啦!”我正欲回房,却被母亲给叫住,逮个正着。我心知肚明,此时叫我绝对不会有好事,肯定又派些打杂跑腿的粗活给我干。
“嗯!”我含糊、不情愿的应声。
“碰!”母亲忙喊着,“宝贝女儿,乖喔!帮我把厨房水槽里的碗筷洗一洗,顺便把阳台上的衣服也收一收、折一折,一会儿赢钱了,我再给你花红吃,好不好?”
母亲打牌,最忌讳人家不顺她的心,万一一个不巧遇上她手气背输了钱,那可就吃不完兜着走罗!她会一竿子把罪和气全归谷在你身上。
一听见这些高难度的家事,我就垮下脸来,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说好,否则恐怕零用钱会无缘无故地惨遭封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向残酷而险恶的社会公然挑战,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接过母后的口喻,我大气不能喘的立刻着手进行,否则过一会儿,她见你没什么反应,就会又提高嗓子陵叫,“采静呀!叫你洗的碗筷洗了没?衣服收了没有?赶快做一做嘛!老是拖拖拉拉的怎么办的好事呢!然后,就会和牌友们又开始大肆的批评,“唉!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糟糕,说有多懒就有多懒,一点也不勤快,那像我们以前啊!父母一个命令,我们一个动作,哪敢怠慢。时代不同了,全反了过来,好像变成了我们在求她似的。”……等诸如以上之类的话。
话说回来,虽然洗碗、收衣服是几件挺容易的事情,可是在我们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母亲懒归懒,不过做事倒是恪守着自创的规定,臂如:洗碗一定要用滚烫的热水烫过才行,只用一般的自来水清洗是不行的,洗后再放进烘碗机,以两百度的高温消毒、杀菌,这才算大功告成。而至于收折衣服则是更加的麻烦了,收衣服自是简单,但折衣服可是有大学问在里头了,折衣服务求有棱有角的工整,放衣服更要排放整齐,一点都不能马虎。
我们家不是五星级的饭店,但却能有五星级的享受,不容易吧!这是母亲向来自豪的。
不过——可惜,这还是挽不回外遇丈夫的心,真讽刺!
“采静,帮我们倒茶,顺便把烟灰缸清一清。”大姐拉开她独特的鸡叫声,像使唤菲律宾女佣那样的使唤我,颇有富家少奶奶的风范。
我即使恨得牙痒痒的,心中有一百个不愿,也不敢大胆妄为的造次,否则,一旦连带惹火了母亲大人,她们俩联合一丘之骆对付我,我可就完了。做人嘛!要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能为逞一时之快,而引来百年祸害,这未免就得不偿失。
但,这仇也不是不报,至少得等靠山回来再做打算。
“采静,你快一点好不好!我快渴死了啦!”大姐催促着。
我踩着卧薪尝胆的步伐,从容就义,“喔——知道了啦!”
从厨房里怜着盛满水的茶壶,穿梭在牌桌间,看见了空的水杯,我立刻手脚勤快的斟满它,活像个跑堂的店小二。斟完了茶水,不停息的又忙着收烟灰缸,满满的短烟蒂可真吓死人了,真没想到这些街坊邻居的妈妈们,个个都有这么大的烟瘾。
“哎呀!冬太太啊!你的命可真好,你们家采静可真懂事孝顺,见你忙就会帮着你打点,真是不容易啊!”母亲多年来的“战友”吴妈妈操着颇重的上海腔夸赞我。
母亲谦虚的笑着,“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这孩子有时候也挺懒的,怎么叫也叫不动,这都要怪我先生,全把她宠坏了。”
真是吃力不讨好,这么做还给人嫌呢!我在心里低声咒骂了几句。
“对了,你们家采静几岁了?”另一位母亲的闺房密友王妈妈问。
“十八了。”母亲简短的回答。
吴妈妈见王妈妈手里丢出一张牌,急忙喊着,“碰!”然后才又接腔,“都十八啦!长这么大了,现在念哪所学校啊?!”
“哎!别提了,这孩子不爱念书,今年没考上大学,现在在补习班上课呢。你说,这文凭有多重要,光念个高中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我们做父母的成天为他们紧张,可是他们倒一副没事样,无关痛痒。”母亲不给我留余地的说着。
王妈妈俐落的点起一根烟,吐了一口白雾,“可不是吗?现在的孩子就流行一句话,什么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喜欢什么?他们还不就只喜欢玩、氛车、打电动玩具、看电影、唱KTV,外加什么泡马子、钓凯子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事情。”她说时显得有些愤慨。
“他们这叫新人类。”吴妈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老妈突然叫了起来,“哎呀!胡啦,不好意思啊!”她眉飞色舞的看着躺在桌上的那副好牌。
这种情形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另一位林妈妈终于开口说话,“搞什么嘛!我今天手气真背的可以了,场场输,把把都是烂牌,怎么玩嘛!”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打皮包里掏出钱来,往桌上一扔,牌品极差,修养更不好。
“别这样嘛!林太太,'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总不能每次都是你赢钱吧!偶尔也该换换人,这样才公平呀!有来有往才会不相上下,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你们说是不是?”母亲朝其他几位牌友暗示着。“是啊!是啊!”吴妈妈见气氛有些僵持,赶紧打圆场,“林太太,你别不高兴,大不了咱们今天陪你热通宵,千万别为了一点小钱伤了和气,大家都是好邻居、好街坊,这样会被笑话的。”
王妈妈也随之附议,“是啊,我们多陪你玩几把,好让你拼回本。”
我冷眼看着她们,交情再好嘛也只是左右邻居街坊而已,谈起钱来,当然伤感情喽!
母亲的眼睛有点不满的看着大发牢骚的林太太,然后由皮包里抽出两张千元大钞递到我面前,“采静,去帮大伙买饭盒……买八个,加上你九个,然后买条烟和饮料,剩的你留着用,当是给你吃红。”
“还少了采军堂姐的。”我点了一下头说。
“不用了,采军和陶政一块出去了,我看他们应该会在外头吃。”母亲简单的解释着。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根本是个晴天霹雳,吹得我心狂乱不已,当时,我傻住了,只觉得自己天旋地转不知所措,有一种被遗弃和背叛的感受。
“他们去哪儿?”我纳钠的追问。
母亲忙着清算上半场的战绩,胡乱的答话,“不知道,陶政说要带采军出去走走吧!这样也好,否则我打牌会闷死她。”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的悲伤没人可以看得见。
母亲被我问的不耐烦,抬眼瞪我,“你吃的饭不多,管的事倒不少,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关你什么事?别再磨蹭了,快去买饭盒,大伙都快饿坏了。”人家都说知女莫若母,但我看,老妈一点也不了解我。
顿时,采军堂姐和陶政一对郎才女貌的模样浮现在我眼前,心口没由来的一阵抽摘,长这么大第一次心痛至极,原来爱情就像苦酒一杯。
走在街上,所有热闹缤纷的事物,都再也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深深的沉浸在一股浓厚的伤励之中,啊!天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想,我需要找个人倾诉,所以我找了个电话亭拨通电话给林琳,只有她是我暗恋过程的唯一目击证人,相信她应该可以明白我的痛楚。
“喂!林琳吗?我是采静。”我的声音充满了酸楚,“陶政他——他有对象了,而且是采军姐,我想我失恋了。”我好痛苦,好想去死。
“是吗?”林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现在你终于解脱了吧!不必为情所困了,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