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桌上,照例三缺一,三人默默坐着等待着张九龄。
灯起,张九龄姗姗来迟。
拂拂衣袖,缓缓坐下,眼睛看向了一旁正襟危坐的张拯。
“你说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没有。”张拯摇摇头。
张九龄轻哦一声,便不再言语,提起筷子,默默的吃起饭来。
张拯见张九龄没继续问,便也稍稍放下心,专注于眼前的饭食。
对于张九龄口中的“东西”,谭氏和戚氏是略有些好奇的,但二人从来不干涉外事,虽有好奇,但也不会追问。
张九龄吃的很少,很快便放下了碗筷,平常张九龄都不大会继续停留,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张九龄定定的坐在那,闭目养神,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张拯见张九龄坐在那,心里又紧张起来,可口的饭食也变得味同嚼蜡,他也知道,张九龄是在等他……
可是张拯也没办法啊,这水泥的烧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来……
在张九龄的压力下,张拯勉强吃完了眼前的饭,但入口的饭菜早已变得索然无味,张拯只是机械的把它塞入口中。
见张拯放下了碗,张九龄也看向了张拯,张拯也看向张九龄,双目对焦。
“可吃完了?”
张拯点点头。
“吃饱了?”
张拯怔怔地点头。
张九龄也满意的点点头。
“那随我走走?反正……你饭后也无事!”张九龄脸上带着笑意,只是很淡。
但张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丝笑意。
张九龄也不等张拯回复,便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张拯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跟上去。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
“阿爷,这水泥的烧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张拯偷看了一眼张九龄,接着道:“毕竟这水泥也不是一个很容易做的东西!”
张九龄见张拯有些小心的偷瞄他,不觉有些好笑,轻声道:“怎么,在汝眼中,我就是那般不讲理之人吗?”
张拯赶忙摇头,急道:“不是,怎么会……”
“我寻你来不是为了责怪于你,而是想让你快些制成,这路有你的火药相助快了不少。原来铺路本来是用土石来夯基的,但现在有你所说的水泥的话,那便等着你的水泥……”张九龄定定的看着张拯,眼神中充满期待。
张拯头皮有些发麻,有些迟疑道:“阿爷,关于水泥这事,我也不大确定是否能行,如果能行,那靠我制作出来的一个土炉肯定是不够用的,必须得建大量炉子,这样才能保证供应量!”
张九龄略微沉吟,缓声道:“放心,只要有用,其余皆不成问题!”这句话张九龄说的很轻松,但也很坚定。
张拯轻吁了一口气,还好张九龄没责备于他。
诶,等等,张拯突然想起了什么,张九龄为什么要责备他?这事也不是他的义务啊,成了是情分不成是本分。为何自己心里会有负罪感?不正常!
念及此,张拯突然放缓了心情,这事他办成了算是他为张九龄,为了岭南,为了大唐干了一件善事。若是没成,那也没啥,毕竟这东西也本该出现在这个年代……
张九龄见张拯的精神突然振奋,感到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细问,只是告诉张拯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操心于此事多时,该有些累了。可笑这本该是阿爷我的事,奈何阿爷我无甚大才,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些事,倒是要麻烦你这稚子,可笑,真是可笑啊!”张九龄在笑,但笑的很奇怪,像是有些落寞。
张拯有心安慰,但也不知何从开口。
在两人沉默之际。
张九龄突然豁然一笑,开口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既然你这稚子都能有如此作为,我这痴长你十多岁的”烈士”也不能居于人后啊!”说完,重重的拍了拍张拯的肩膀,像是在鼓励张拯,也是在鼓励自己。
张九龄走了,大概是去了书房,独留张拯一人在原地。
张拯有些懵,他没弄清楚为何张九龄前一秒还是低气压,后一秒就变得这般昂扬。
想着想着,张拯也笑了。
中国的文人不都这般吗?在低谷时虽然有短暂的沉闷,但他们也总能快速调节自己的心态,以昂扬的心态来面对眼前的困苦。总能以积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他们也许不是最幸运的,但他们一定是最豁达的!
摇摇晃晃,张拯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很轻快,嘴里还哼着小曲:“小小滴人啊……”
张小得等张拯睡下之后才能去休息,所以张小便一直等着张拯,等着他洗漱,然后安歇,自己也能在自己的小塌美美的睡上一觉!
“郎君,您为何这般开心,是碰到什么好事了吗?”张小笑着问道。
“没有啊!”
“那……”张小有些迟疑。
“怎么,没好事就不能笑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张小有些急了,“郎君,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
张小更急了,嘴蠕动着想说些什么。
张拯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去打水来吧,郎君我洗完漱就该安歇了,这几天可累了,赶紧弄好就赶紧休息!”
张小如蒙大赦,赶紧跑去打水伺候张拯洗漱。
看着张小那慌忙的背影,让张拯想起了自己面对张九龄时的情况,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不愧是主仆俩!
在张小的伺候下,张拯洗漱完了,然后便自顾自的脱衣服准备睡觉,脱衣这种事张拯向来是亲力亲为的。他不大爱别人这般伺候他,有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也尽量自己做。
张拯躺在床上,默默的复盘自己这些天的遭遇。
也没想多久,便陷入混沌之中,美梦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