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施主,你真要教我!我怕我学不好。”
“哎,”夏侯衍怀抱野菜,就像私塾里教书的夫子,拉长了腔调。
“小师父,这话就不对了,有教无类嘛,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父要是多学些药草知识,今后不就能多救几人,多些功德嘛!”
出门在外少一技不如多一技,识草辨药本是一件好事,被夏侯衍这一番撺掇,说得倒像是去干什么不法之事。
“那……”藏全转头看向师父空闻大师。
空闻眼中含笑,手抱野菜,只顾抬头欣赏长白雪色。
“我学!”
藏全不知道师父对此是不太在意,还是没听见,见其没反应,便自作主张,当即答应夏侯衍。
“哈哈,藏全小师父,我教人可是很严格的,你今后吃苦头时,可别怪我不顾咱俩交情!”
怪石残雪,雪融岩出,夏侯衍转身,一脚踏在溜滑山石上,端详着藏全满怀的野果野菜,脚下踩着节拍,打趣道:“藏全小师父,难不成这一捧野草就是你的‘拜师礼’?”
“啊!这还要礼的?”藏全低头看向怀中野菜,其上残泥挂露,虽说新鲜可口,可拿去送礼确实有点寒酸。
空闻道:“当然要的,不过徒儿你既然拿不出手,那为师肯定不能坐视不理,这份礼自是为师来出。”
藏全听了欣喜不已,连忙谢过师父,不过他好奇心又起,暗自猜想不知师父会给夏侯施主送什么礼。
夏侯衍顺着空闻的话道:“那也好,这身僧袍就挺合我意的,就它了!”
原来就这件僧袍啊,藏全心里直犯嘀咕,感觉还没怀里野菜好呢
“那不成!这僧袍可是我为徒儿挑着夜灯,赶了三天才量身缝制的,施主你瞧这针线,这尺寸,宝贵得紧呐!”
听空闻将自己身上僧袍夸得上天,夏侯衍也只好配合,先是低头一脸认真地仔细察看,而后露出惊叹神色。
看着身上宝贵僧衣,夏侯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昨天那身衣服没准洗一下还能穿,怎么就让藏全直接给扔了呢!
不过既然空闻大师说得煞有其事,夏侯衍也只好摆出一副身穿锦镧袈裟的样子。
“大师,晚辈不过与藏全小师父开个玩笑而已,二位救我性命于危难尚不言报,我教藏全小师父些浅显药草知识,又何足挂齿?”
“何况我所知晓,不过是些《启世录》“万灵卷”中的草木的一点皮毛,药铺中随便拉来一个伙计都说得比我利索,要论真功夫还得是“千金本草卷”才成。不过可惜啊,“千金本草卷”早在百年前便已经失传了!”
空闻听完,也是摇头惋惜道:“《启世录》乃是世间瑰宝,每一卷的失传都是九州莫大损失!不过话又说回来,夏侯施主,这拜师礼该给的还是免不了,可惜老衲身边最宝贵的就这一个徒儿,旁的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空闻作思考状,像是刚刚想到了什么,“不知夏侯施主觉得我灵山的千叶手如何,勉强能看上眼吗?”
夏侯衍一听顿时乐了,“大师您又在说笑,千叶手?那可是灵山绝学,这都看不上,除非是那人将道典一百零八法全部掌握了去,不然,就是老酒喝了一百零八坛!”说完自己先笑得乐不可支。
等等,大师刚才意思是……!
夏侯衍笑到一半戛然而止,琢磨出一丝异样,抬头见空闻大师一脸高深莫测笑意,似极了庙宇香烟缭绕下的大佛。
方才后知后觉,急忙摆手,惊道:“大师,这可万万使不得,千叶手乃是灵山绝学,我一俗世之人,没半点佛性,哪能学得了这……”
夏侯衍记起空闻大师方才刚讲过的众生平等,忙改口道:“便是有佛性,也没几分悟性,刚所说拜师礼不过一句玩笑,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空闻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晓得施主说笑,可老讷自个儿可没说笑,施主暂时无法动用内力,可还有其他上乘武技傍身?如遇危险,当真要赤手空拳地使出“破道九刀”吗?”
夏侯暗中称奇,大师连自家“破道九刀”的破绽也都知晓?
这“破道九刀”与“天元步法”均要凭借“天元罡劲”才能发挥出十成威力,步法倒还好说,没了内力好歹还余几分神韵。
可这刀法要是没了“天元罡劲”的加持,连带刀的威势,或许也只能与老农下地挥出的一锄头一较高下。
经大师点拨,夏侯衍这才发觉,如今除了一身蛮力外,自己还真什么都不是,战狼英雄已然昨日。
心中怅惘不已,但仍昂首挺胸道:“千叶手乃是灵山绝学,既是绝学想必也不可轻易授于他人,晚辈惭愧,生来既不是佛门中人,平日也不曾礼佛烧香,昨日承蒙救治得以苟全,此番恩情晚辈牢记于心,而今胸口伤口不过才刚结痂,我又怎敢得寸进尺再言其他,大师好意晚辈心领!”
“也罢也罢,既然夏侯施主不愿老衲传你千叶手,老衲也不强求,只是这山野中豺狼虎豹不时出没,老衲教你几招外门功夫防身可好?”
说着脸一板,佯装不悦道:“施主,你得给老衲这个面子啊!”
夏侯衍见大师如此恳切,也不便推辞,哈哈一笑:“大师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那晚辈就敬谢不敏,收下这份“拜师礼”了,不对不对,我既学了大师的外门功夫,岂不就成了大师的外门弟子,哪还能收这份礼。”
夏侯衍嘴角一翘,转头笑问道:“藏全师兄,你说是不是?”
“真的吗师父?夏侯施真要变成我师弟了?”藏全满脸期待,眼中光芒熠熠。
空闻思索一番道:“好像是有外门弟子这等说法,外门弟子也不要求剃度念经,一心向善即可,不过夏侯施主跟你开玩笑罢了,身为夏侯子弟,又哪需外访名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却见夏侯衍听到大师所说又思及父亲,默默不语低头向前,踩在积雪化成的水洼里,靴子湿了大半也浑然不知。
空闻知自己失言,忙将话题一转:“阿弥陀佛,这不就到山洞了,走走走,为师不饿,里面的两位也憋得不轻了。”
藏全将夏侯衍神色看在眼里,也靠近两步道:“夏侯施主,你往洞穴左上边瞧,看看有什么?”
夏侯衍一抬头,洞穴左上有棵歪脖子松扎根,老树新生,别看树小,根粗。
其枝上挂着一件衣裳,白衣飘飘,无风自动,胸前狼爪留下的抓痕还在,可不正是自己的衣服嘛!
原来是今早,趁着夏侯衍还没醒的时候,藏全就将他衣服脱下来用雪水洗净,而后爬到洞上挂好衣服晾晒,夏侯衍起身后便晨练了一套刀法,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挂着的衣服。
夏侯衍感动之余,不禁眉头一皱,不对啊,既然无风,这衣服又怎会自己动起来呢?莫不是黑水白山灵气足,半天就修成了精?
夏侯衍心思一下便被带了回来,跳到岩石上,踮起脚抻着脖,瞪大眼睛仔细瞧看。
老树根旁,竟有白色的一团东西正撅着屁股忙活,只见它踩蹬着虬盘树根,后脚发力,鼓足了劲,正可劲地往下拉拽衣服呢。
小畜生有胆,敢偷小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