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藏全起身,拍着身上泥土道。
趁藏全起身不注意,夏侯衍悄悄将人骨踢至身后,扶起藏全,笑道:“我可没瞧见什么东西,兴许是因为你敢当着大师的面说他坏话,惹得佛祖降怒,给你使了一个绊子!”
“我才不信,你又骗我!”
夏侯衍未免藏全看到绊自己的是人骨之后,吓到腿软,这才踢开人骨。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越往前走,这白骨越多,踢是踢不完了,三人捂着鼻,皱着眉,小心看着脚下,低头往前。
夏侯衍心中暗暗揣测,也不知此处是长白山何地,竟会有如此多的人类尸骨!
荒草萋萋,白骨森森。
枯髅朽骨,横陈荒野,杂乱地躺在草丛之中,三人稍不注意,脚下便是一阵酥脆碎裂之声发出,那是骨头被踩碎的声响。
吓得藏全每走三四步,便是一声尖叫,饶是他再过小心,也架不住人骨浅埋地下,每次踩到,先是大叫一声,而后双手合十,向着暴尸荒野的可怜之人道一声罪过!
或许是夏侯衍前些日子霉运连连,今时今日时来运转,很少踩到枯骨不说,每次凑巧踩裂骨头之时,时常还会有鬼火腾空燃起,引得藏全连连称奇。
“大师,您可知此处是何地,怎会无端出现这么多人骨,莫不是有妖邪作祟?”
夏侯衍一边使着天元步法,躲避近身鬼火,一边道:“该死,也察觉不到污秽邪灵之气,可这玩意就是老跟着我!”
空闻笑着拦住夏侯衍:“夏侯施主你这徒劳无功的,你越跑它跟得越紧,你无需在意它,它便会自行消散!”
“要说此地何处,咱仨自鹿鸣峰起,一路西南而行,翻过鹿鸣,越过浑江谷地,按我等修行之人一日百余里的脚力,按理说前方便是龙岗山!”
空闻说着卷起佛珠,伸手向前一指,夏侯衍和藏全顺着大师所指方向看去。
墓碑斜插,白骨横地,百座残破土坟,大小不一,纵横交错,赫然出现在夏侯衍三人眼前。
一阵阴风吹来,白幡起舞,黄纸飞扬,大白天的暖阳高照,但此刻藏全却手冒冷汗,浑身有些冰凉。
藏全本就怕黑,自然也怕这不知名的鬼东西,否则也不会在小女孩讨封之时,吓得紧紧挨着夏侯衍。
“真邪门!刚出门便撞上坟地,这也太不吉利了!大师,我们还是绕过去吧!”夏侯衍壮着胆子大喊道,实则心里也有些犯怵。
却听空闻道:“且慢,我倒觉得此处有些熟悉,夏侯施你不觉得嘛?”
“谁能跟这死人坟地熟悉!”
“大师,这片坟地占地颇大,绕道确实要花些时间,但要从此过的话,晚辈只是担心这天色也不早了,万一前面还有坟地,岂不是要在此处度过一夜?”
“这阴风森森的,恐晚上不太安宁啊!”
“藏全小师父,你说是不是这理?”夏侯衍又拉上藏全一番劝说。
可哪还用的着夏侯衍多说,藏全心有也是担心害怕,忙对空闻道:“师父,夏侯施主所说很有道理,要不然咱还是绕道走吧!”
藏全正准备扭头就走,却又看了一眼坟地,想起父母葬在塞外,自己已有一年不曾祭拜,心中惭愧,迟疑半刻道:“师父,我看此处虽然立有新坟,插白幡撒黄纸,但坟墓还多为百年老坟,罕有祭拜之人,不然……我们还是前去祭拜一下再启程吧!”
空闻含笑点头:“徒儿此话甚合我意,你我佛门中人,前去诵经超度一番,理所应当,但你与夏侯施主真的没看出此地是何所在吗?”
夏侯衍头摇得跟个骰子似的,连连与这晦气的坟地撇开关系,可听空闻这么一提,也不由得仔细瞧了瞧。
“哎,哎,这不是……”夏侯衍惊奇道,“这不是雪貂所说的乱坟岗吗?这也太巧了,临走之前还能串个门,妙极妙极!”
此处可不就是雪貂老家乱坟岗嘛,大白天的看去,仅是有些孤寂凄凉,一到晚上,月黑风高,阴风魂影,鬼火狐鸣。
那才不负乱坟岗之名!
夏侯衍藏全二人面色渐缓,心想雪貂胆子那么小,却敢在此为家,说明此处不足为惧。
于是胆子大了起来,不顾遍地白骨拦,绕着坟地周圈,找起雪貂白慈来。
藏全四下搜寻小雪貂时,忽见对面坟与坟之间,碑与碑狭缝之中,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藏全还以为是雪貂现身雪貂,探头细瞧,却又见不着踪影,于是忙招呼来夏侯衍一同去寻。
空闻正闭眼冥思,手中念珠捻个不停,心中升起一个疑惑。
难道时隔太久,这乱坟岗位置记错了,我怎么记得上次来时,这乱坟岗是在北面?
正出神间,发觉一溜烟功夫,藏全夏侯衍竟都没了身影,心中大惊,除却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此地还真有自己察觉不出的妖邪不成?
担心二人遭遇不测,空闻泛起金光,腾空而起,在坟地念着二人名字,四处寻找。
半空之中,空闻还没念两声,便瞧见藏全站在乱坟岗另一头,兴奋地冲自己挥手。
顿时放下心来,心中暗道,这两个臭小子嘴上说着害怕,一听雪貂住在此处,脚下跑得倒挺快。
空闻看向下方,眉头一皱,这才发觉两人身旁竟多了一白衣男子!
此人是人是鬼?
只见那白衣男子温文尔雅,手持一枚铜镜,立与二人之间,不时颌首微笑,正与夏侯衍二人交谈甚欢。
见半空之中一人立在半空,神色一凛,吃惊道:“御风而行,你师父竟是炼神返虚境界,小友前途无量啊!”
藏全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哪有哪有,我修为很低的!”
只听那白衣男子又语重心长道:“小师父多听在下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后跟着大师要好好修行!”
“凡事要多听师父的话,师父肯定是不会害你的!”
藏全点头称是,心中却是纳闷,师父的话当然要听,此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虽是好意,但也有些奇怪。
正想问他师承何派,却见空闻火速赶来,飞身而至。
白衣男子收起铜镜,面带微笑,朝着空闻恭敬拱手道:“宿芒天宗弟子李一尘,见过灵山高僧!”
夏侯衍一听白衣男子出身宿芒天宗,脸色一变,心中敬佩仅剩一星半点。
原来夏侯衍藏全二人循着白影方向搜寻,虽未见着雪貂,却见一人身穿白衣手持铜镜,立在坟前,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何故在此。
二人见其生得相貌堂堂,手中铜镜更是蕴含浩然正气,相由心生,认定此人必是正派无疑,仗着空闻大师在此,小心上前攀谈。
从白衣男子口中得知,他此行是奉师命,前去苍虚门商讨要事,行至此处,见下方坟头百座聚在一处,担心阴气凝集,怨气缠结,生下不祥之物,故而在此停留片刻,想以诵经作法,祛阴拔怨,攘灾赐福。
可这李一尘刚念上法咒,便被夏侯衍藏全二人大呼小叫的给打断了。
藏全偷偷望向此人,只见其生得玉树临风,剑眉星目,浑似年少之人,只有鬓角依稀可见的几缕白发,才道出此人经历过的风霜。
而他与自己师父对话之时,不卑不亢,言谈举止尽显大派风范,便是在这阴沉的乱坟岗中,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藏全又转过头,看向直冲白衣男子翻白眼的夏侯衍,虽然现在少年轻狂,洞中多日更是不修边幅,蓬头垢面。
但眉宇间傲然气质,却不是一件僧袍便能够遮掩的。
藏全暗自将两人比较一番,心想:“夏侯施主若是人到中年,着一身白衣,持剑立于长白之巅,想必气质不输这宿芒天宗的李一尘!”
只见藏全盯着空闻脑袋,突然叹了口气,因为他也想到自己将来会是何等模样!
这边,只听空闻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老衲空闻,不过灵山佛祖座下一沙弥,怎担得起高僧二字,倒是李施主,身为宿芒天宗弟子,才是正道中的佼楚!”
空闻常年打坐灵山,对外界之事了解不算太多,下山游历一年多,并不曾听说过宿芒天宗李一尘这号人物。
但观其风貌神采,不似默默无名之辈,手中所持铜镜,星芒之力氤氲盘绕,确是宿芒天宗不假。
空闻将手中锡杖插在一旁,又问其来此何事,还不等李一尘回话,藏全抢着将方才三人交谈之事告与空闻。
空闻暗自点头,看着面前白衣男子,笑容更盛,连称谓也变了:“一尘道友胸怀天下,心念苍生,实乃我辈楷模,实不相瞒老衲途径乱坟岗,也是打算诵经洗涤邪祟。”
“既如此,你我二人何不共同诵经,为此间无辜受难的枯骨亡魂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