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上,沐若歌缓缓地走着,微风吹动着青草,也吹动着她的头发,发丝在脸上轻轻的扫过去,让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温柔和幸福,她慢慢的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这一片广袤之中渐渐变得舒畅了很多。
“孩子,你来了。”老乞丐熟悉的声音在沐若歌身后响起。
沐若歌停住脚步,回头,微笑:“爷爷。”
老乞丐慈祥地微笑着点头。
沐若歌再他身边坐下来,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道:“每次我有什么不顺,您总会出现。”
老乞丐道:“因为你需要开解。”
沐若歌突然掉下一滴泪:“或许,是我始终不适应大帅府的生活吧。”
老乞丐却笑了一下:“你是不肯去适应大帅府的生活。”
沐若歌愣了愣,道:“爷爷,我不明白。”
老乞丐眼光闪了闪,说的话意味深长:“那样的环境,本来就不适合善良的人生存,她们也不过是想自保。”
沐若歌一惊,道:“难道我应该变得跟她们一样才行吗?”
来乞丐摇摇头:“这就看你对那个人的心会不会坚持。”
沐若歌看着老乞丐,许久才说:“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
老乞丐笑着点点头,眼睛里却闪动着一丝怜悯的悲凉,他拍拍沐若歌的肩膀道:“去吧,别让他担心。”沐若歌站起来,发现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渐渐模糊起来,最终只剩一片黑暗。
“歌儿”一声轻唤在沐若歌耳边响起,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憔悴焦急的脸,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紧张又带着一丝惊喜看着她,她这才想起来从唯锦那里回来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眼前一黑倒下了,以后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可是看福康安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快要担心死了,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抚上他的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这是说什么!”福康安紧紧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眼圈红红的,“你为什么说对不起,该觉得抱歉的应该是我,没保护好平儿也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对不起才是”说着,一滴泪滴到了沐若歌脸上,沐若歌一呆,随即眼泪止也止不住,如同洪水一般泛滥开了。除了在玲珑别院他醉酒时哭过一次,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现在这样子自责心疼又难过的福康安,她挣扎着坐起来,双臂紧紧地环上福康安的脖子,此刻,她只想紧紧地抱着他,她爱他,无需任何语言。
福康安也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喃喃着:“歌儿,我爱你,真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一定会”
沐若歌闭着眼睛紧紧地点头,福康安松开她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认真道:“从了你,我从此再不会有别的任何女人,我爱你!”说完低头一点点吻干了她的泪痕,最后吻上了她的唇。
夏天的某个傍晚,沐若歌坐在走廊的藤椅上跟德麟说话儿。德麟只要有时间就往沐若歌这里跑陪她聊天,经常眉飞色舞地跟她说先生又夸奖他了之类的。沐若歌也微笑着听着,偶尔插口问一下他上课的情况。
这次,沐若歌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德麟,你想额娘吗?”
德麟点点头,小脸有些沮丧:“很想她,做梦都会梦到额娘。”
“你为什么不去看她?”沐若歌摸着他的脑袋,心疼地问。
德麟低下头:“我当然想去,可是大帅说想也不能见,还说,她不配做我额娘,不允许我再叫她额娘!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说到后来,眼睛里充满了盈盈泪光。
可怜的孩子。真是作孽啊,就这样连累了孩子正说着话,院里突然来了人,先给沐若歌和德麟问了安,然后对沐若歌说:“侧福晋,老福晋叫您去她房里一趟,她老人家有话对您说。”
沐若歌抬头看了看她,是老福晋身边的老仆人了。便起身对她笑了笑:“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请转告老福晋,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老仆人鞠躬道:“侧福晋不必换衣裳了,老福晋只是和您随便聊聊家常。”
沐若歌顿了顿,笑道:“好吧。”可是她知道,老福晋能找她聊家常?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姨娘,您早些回来呀!”德麟拉上沐若歌的手,巴巴地望着她,“我还想跟您一起吃晚饭呢!”
沐若歌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你先回去写大字,等我回来了就使人去叫你。”
“侧福晋,老福晋还在等着您呢!”那边已经在催沐若歌了,她便也不早多说什么,跟着那个老仆人匆匆地向前院走去。
一进老福晋的房间,便看到她正一个人坐在圆桌边品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有和嘉的陪伴。甚至房里的丫头也都纷纷避了出去,领沐若歌进来的那个老奴也退出去关好了门。沐若歌微微侧头听了听听,门外似乎有杂乱轻微的脚步声,一丝冷笑不由的爬上了嘴角。这次叫她过来,只怕目的不纯吧。
“坐。”老福晋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沐若歌一眼示意我坐下。
沐若歌轻笑一下:“谢过,我还是站着吧,我坐不安生。”
老福晋明显很生气,但她立刻把怒气压了下去,扯动脸皮笑了一下:“瑶林去了云南你知道吗?”
沐若歌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没跟我说?
老福晋似乎有些得意道:“是皇上临时吩咐的,刚才宫里来人捎信过来的。”
沐若歌直视着她没说话,凭她对老福晋的了解,她说完这件事情之后,就要切入正题了吧。
老福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沐若歌只是盯着她不说话,便不再等待,直接开口道:“我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沐若歌冷笑了一下:“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老福晋终于挂不住沉稳的面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翻倒,滚了几下“哗啦”掉到了地上。她颤抖的手指着沐若歌:“沐若歌,你不过是个汉人,你傲气什么!以前我碍着瑶林的面子容你几分,现在瑶林不在,我看你还靠谁!”
“要对我发脾气也得有个原因吧!我是汉人,可是汉人怎么了,你们满人还不是用我们汉文化?圣祖康熙都曾经说过满汉一家,你不是为了这就要对我发火吧?”沐若歌冷冷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门外:“你就为了这个派那么多侍卫埋伏在门外等着制服我?”
老福晋惊了一下,立刻瞪着沐若歌道:“你果然留不得了!我就告诉你原因,在皇宫之中,后宫尚且不能干政,在大帅府上你也不过是个侧福晋而已,你凭什么在皇上面前提起政事?这让皇上怎么看瑶林,会以为他过不了美人关,什么事都会讲给你这个狐媚子,当初若不是瑶林一意孤行,你以为你能踏得进富察家的大门吗!还有惠泰和唯锦,一个被赶回娘门,一个就永远不能再生育,这都是拜你所赐!”
沐若歌一愣,随即愤然道:“这与我何干?我是想与她们和平相处,是她们想要害我,大帅才”
“够了!瑶林这么做却是为了你!其实你才是最坏的人!”此刻的老福晋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雍容端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来人呀,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进地牢!”
话音一落,门外立刻闯进十几个侍卫架起了沐若歌的胳膊。
沐若歌冷笑了一下:“你把我关起来也没用,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
老福晋眼中一抹阴鸷的寒光一闪而过:“瑶林去云南一个月,你觉得这一个月不够我折磨你吗?等瑶林回来我可以说你病死了。”
“病死?”沐若歌有些愕然,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古代人动不动就病死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呢!
见沐若歌脸色不对,老福晋以为她害怕了,得意地笑了一下:“你求饶也没用!”说完了一挥手:“拉下去!”
“是!”侍卫立刻拖着沐若歌下去了,她也不反抗,反正人这么多,而且都是一等侍卫,反抗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等关起来以后该怎么逃跑呢!沐若歌以前见过,那地牢木栏之间的间隔足够一个人进来出去了,毕竟地牢是用来惩罚自己府上的人的,并没有天牢里那样严密牢固。
经过后院时,沐若歌突然看到了云珠,她手里捧了一个盒子正满面欢喜地往沐若歌房间方向走,不经意扭头看见了沐若歌脸色马上变了,惊慌地避到了石柱后面,悄悄向她看来,沐若歌的目光和她接触,她满目担忧,却一脸坚定地对沐若歌点了点头。
沐若歌坐在地牢的稻草上,心中是感慨万千啊。她就说她自己倒霉吧,只要是坏事,那是想什么来什么,上次来这里看福晋的时候就不该乱想的,现在可好了,给想进来了!不过还好,至少还没给她带什么手铐脚镣之类的丁零当啷的玩意儿!
也许是怕沐若歌还有翻身之日,狱卒们对她仍然是毕恭毕敬的,沐若歌也懒得理他们,自顾自地靠着墙壁上了眼睛,心中却哀叹:哎,我真是好可怜的啊.福康安,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老婆快被你妈整死了过了一会,沐若歌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恍恍惚惚地看到前面有一座公园。咦?那不是小时候她家附近的公园吗?她记得因为城市规划已经拆除了啊!难道?我又回了现代?沐若歌惊讶地几乎叫出声来,看着街头的车流和行人,她竟感觉有些陌生。
穿过马路,沐若歌来到了公园里,看到园中她小时候常常来乘凉的那棵老柳树还在。正准备走过去,忽然一群小孩子嬉笑着跑过来,吵闹着,竟然穿越了她的身体,向那棵老柳树跑过去。有几个小孩说:“喂,咱们摘几支柳条编凉帽吧!”“我也想到了,我要编一个最好看的!”突然由一个穿着花裙子的漂亮小姑娘站出来挡在他们前面:“不可以摘,树爷爷会疼的!”咦?那个小女孩不是沐若歌她自己吗?沐若歌不由向前走了几步。
其他几个小孩都不乐意了:“那我们就没有凉帽带了!”小女孩走到他们跟前,笑道:“那大家去我家,我给大家吃雪糕,我家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呢!好不好?”“好!”那几个小孩欢呼起来,一起向外跑去,沐若歌也被他们的快乐所感染,笑起来,下意识地要跟他们一起跑,可是刚跑了几步,却忽的一声,像是穿过了什么东西,所有的情景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白光,她忙用手捂住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那片强光不见了,沐若歌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手,却又看到了另一幅情景。还是小时候的她,独自一个人在一片狼藉的公园中寻找着什么,终于,目光盯在一处,向那边跑过去,是那棵老柳树。但是它现在已经被连根挖起,倒在地上,叶子都蔫的软软的贴到了地上。然后那个小小的沐若歌脸蛋上挂满了泪珠,伸手在干裂苍老的树皮上抚摸着,泪珠一滴滴掉到了干裂的树干上。
这都是沐若歌小时候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重现,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又一次掉下泪来,走过去想安慰她,手却直接穿过她的身子摸了个空,而她完全不知道这个长大了的沐若歌的存在。正难过的不知所以的时候,脚下却突然一空,身子顿时没有了着力点,沐若歌惊叫着坠了下去。本以为会摔得很惨,谁知却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她睁开因为害怕而紧闭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一眼望不到边。微风吹过,带着阵阵青草的香气。好久没有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了,她也不站起来,双手枕到脑后,迎着温暖的阳光,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此时福康安也和她在一起就好了,他每天忙公务,如果有机会能好好放松一下一定很不错。
“若歌”一个很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在沐若歌耳边响起,她惊喜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老乞丐那慈祥的脸庞,双眼还如同之前那样满是慈爱地看着她。
“爷爷!”沐若歌爬起来扑过去紧紧地搂住他,几乎激动落泪,“我好想您啊,能再见到您真好!”
老乞丐呵呵笑着拍着沐若歌的背,让她坐在对面,他有话要说。沐若歌听话地坐到了对面:“爷爷,您说。”
“你终究还是在宿命之中。可是这一劫凭你自己是无法度过的,所以我特来助你。”老乞丐看着沐若歌,眼底有些隐隐的心疼,“这几年你经历了那么多,也够了,你离开吧。”
沐若歌一惊:“爷爷,为什么!”
老乞丐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以后的事情我只能预测却无法掌控,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所以劝你离开。你去找凤一鸣,他爱你,也能给你安定的生活。”
“不行!”沐若歌心里突然慌起来,紧张地俯身拉住他的手,“爷爷我不能走,你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事?”
“孩子”老乞丐一只手在沐若歌紧握住他的手背上拍拍,“这是不能说的,你听爷爷一句话,离开福康安。”
“我不!”沐若歌摇摇头又坐回去,坚定地说:“我要和他在起,不论什么结果我也愿意面对,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唉,我就是担心你这个倔性子。”老乞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当初你要找胡斐的时候,我就说过,因为有一个人,你的愿望未必会实现,这个人就是福康安,你能来到这里也是宿命的安排,只是为了遇到福康安。但是你也要知道,再深刻的爱情在以后回忆的时候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即使百年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沐若歌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一会才难过地说:“您是说他以后会不再爱我?”
老乞丐又摇摇头:“不是不爱,是想爱却无能为力。”
“可以的。”沐若歌站起身来,望着远处,“我会永远陪着他,永不离开永不背叛,不会叫他无力爱我。”
“孩子”老乞丐叹口气,“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言了。不急的,好好照顾自己,凡事都要看开。”
“爷爷,有件事我想知道,请您告诉我!”沐若歌在他的面前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你不必问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时机未到,等机会一到你自然就会明白。”他一边说身体一边透明起来,“你快醒来吧,你可知道这一会,你已经睡了快要两个月”声音渐渐模糊,终于完全消失了。
“爷爷!”沐若歌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没看见老乞丐的面孔却看到了福康安憔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