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遇故人
“喂！你在想什么？还发呆……拜托，大哥，我的肩膀不是靠枕啊。”晓星的声音在他耳根响起，恍然，他才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回忆里，而眼前的她也不是那个陆馨儿。
“下马吧。”
她点头。
他从马背上轻轻将她抱下，独自在厚实的积雪上踩出一个大脚印，她顺着他的脚印跟在后面，走出百米，他才回头，怎见她身后的脚印只有他一人的，疑惑中四目相视。
她可爱一笑，低头避开他的眼眸，继续踏着他大大的脚印里行走，脚下忽觉有些滑，顺手却滑到他的长臂内。
“没事吧？”她摇摇头，幸好一场虚惊而已。
抬头就能碰到他的鼻子，距离是否太靠近，直觉那道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冰冷的脸上，静寂的雪地梅林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他牵起她的玉手向前慢步走着。
梅花扑鼻的香气，重叠在欢愉的心间，她半梦半醒，却宁可是沉醉。何时才能回去那个时代，她却早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急切心绪，想想，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又得此风姿优雅的男子同享花下美景，已为之幸，何憾可言呢？
如此一想，心下倒也更为欢悦，不知不觉间露了几分笑意，秦子萱莫名相看，冷峻的脸上也同样带着几分浅笑，他言道：“前些年来的时候，这的梅花还没有这么多品种。”
他顺手从一棵红梅树上折取几朵梅花，顿时飞雪四溅，纷纷坠地，她安静的站立不语，由他把梅花插到她的发寰上，并在额前轻轻吻了下。
又占便宜？
脸颊一片绯红，心跳不止。
“这种是你最喜欢的玉蝶梅，这是宫粉，送春……”他一一指给她看。
晓星听的心不在焉，正纳闷：“我最喜欢的？”她什么时候告诉过他自己喜欢什么梅花？她完全对梅花是一知半晓啊。
糟糕！他把她当成馨儿，就是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急忙向她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玉蝶花，你应该也会喜欢它的。”
脸上微带着笑意，眼底却隐藏了一丝看不见的忧虑。
是吗？
明明她宋晓星听到的不是这样的……
十里梅花，暗香浮动，一曲新愁谁知晓？等雪融去，影随风，花自落。
她从容收敛眉心，面若冰丝，颔首从他身侧移开。异样神情怎能不让秦子萱怀疑？他急速拉住她的玉手，依旧是柔风细雨的说道：“怎么了，是累了吗？我们到前面的亭子休息片刻吧。”
大片梅林，中无一人，甚至有些过于幽静，她欲拒绝，然而没有挣脱他牵她的手，再试想步行回去恐怕谈何容易，怕是难走出这片林子，深知此时不是和他怄气时候。
“古月亭’，名字取的真好，远远便望见那高挂的牌匾。一座玉砌围栏中的亭子，亭前立了块碑文，她走近端看却没能识得几个字来，而只识得此亭名为“古月亭’。
这亭子精雕细啄之下，犹似林中圣物，那几步台阶又见被厚厚积雪覆盖，亭内皎雪无痕，可知无人来过。她踩上台阶，四顾望向，远观这片梅林景色更美，风过处，雪落梅花飞。十里芳香黄红****一片连接着一片，隐在雪中，似美人娇羞，玉人含情，看不尽的眼底风光。
再回跟前，秦子萱眼眸藏情，又略带深沉，四目碰撞到一起，她急急退避，他整个人再次浸入回忆中：人间四月，梅花落尽，玉砌凉亭中一淡蓝色裙装的长发女子，闲情抚弄琴丝，惹的飞花千里相寻，把他牵引至此。那一日，阳光温和，万里风清云淡，他迎琴吹箫，两人因此相知。
她再回眸，只发现他那眼神略有呆愣，神在她身，心却渐远，心中无故翻腾着：多情总被无情恼！
莫不是转身，他未必会醒转来：“我们就借此，坐下歇会吧。”
这亭子向南，太阳刚好能照到亭内，暖暖的，见亭中那几个石凳上已无雪迹，小腿感觉站久了有点酸疼，干脆也管不了它干净不干净，直接坐上便是。
她自理了理思绪，无论他把自己当成是谁的替身，无关于自己又何必单相思于他，此时他只是陪自己逛梅林的同路人而已，还是别对这里的古人有所眷恋吧，自作多情的结果往往是贬低了自己。这么一想，也就心里好过了些，总之，少看他就是，那双灵秀睿的眸子对她而言是个无法抗拒的漩涡，充满了诱惑。
她看向远处，像往常一样的发问道：“这地方有人看守吗？”
“有。”他顿了顿，声音依然温柔：“一般朝中老来还乡的人，他们又自愿来看守梅林的，都可能把他们安排在这。”
“喔。”他突然想起曹叔叔来：“那……曹叔叔会不会也来这呢？”
“他在梅州老家，经历那一次之后，他已无能力来这看护，在老家修养着，听说胳膊瘫了。”
她锁眉，早知晓这事，唉，视线望向更远处。
言行间，他略微察觉这丫头的异样，从坐下到现在就算听他说话也不再看他一眼了，他冷峻的脸露出一丝温和，拉过她的手疑问：“怎么了？”
她摇头，故作巧笑，而后又避开他迫切想要知道原因的眼神。
那双玉手在他手中紧握着，虽然侧着脸，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她，直觉得双颊在不停的燃烧，这感觉极不自在，想抽出手又被抓的更紧。
她突然起身，一方面也是想挣脱开他的手掌，一方面确实不想再这样待着，若是他把她看成是谁的影子她自觉也很无趣：“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跟着起身将她挣脱的手再次抓在掌心，许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着迷的眼神，潜意识里不停的抗拒，她避开那一眼神，抬头望了望偏西的太阳说道：“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该回去了。”
“啊……”
谁料想他一把竟把自己拉进怀中，再也不肯放开。
秦子萱，你在做什么啊？你搞错了吧，我并不是她！
“秦子萱……”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不经意间传入耳中，怎么是天悦的声音，两人猛然抬头。
“天悦？”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的？
“若不是我找到这里，莫非你们两人还想作出点什么惊人的事来吗？”语气极为恼怒。转眼扫向秦子萱：“三叔。”
“见过……”
还未行礼，天悦挥手道：“免了免了，这地方还能有谁看见啊。”他走过去站到晓星面前问道：“你该没事吧？眼睛怎么像铜锣了呢，貌似我出现在这很不应该？”
“不，不是，只是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的。”
天悦的声音清清脆脆：“当日你偷偷溜出皇宫，难不成也是不希望我知晓？不过，后来听说你出宫去梅州看梅花了，我倒是觉得挺新奇，也想来欣赏欣赏，我料想你这时候会来这，至于打听你住哪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于是乎也就去了那“好再来客栈’，问了小糖才来了。”
原来如此。侧眼偷看秦子萱，此时不言不语，怎么看也不似之前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走吧，该回了。”天悦欲上前拉她的手，谁知子萱先他一步。
“三叔？你……”脸色陇上惊讶。
“我来就是，不劳烦皇上了。”
他这是在和皇帝明抢吗？
“你们两个都不必了，我自己能行走。”
说着一把甩开子萱的手，独自行走开去，夕阳染了余晖，即将落下，身后两人带着又愣又惊的表情尾随。一路风吹不止，梅香阵阵扑鼻，若是可以，她倒是想做一个守护梅林的人，可以一生与梅相伴，诗词为乐，多么高雅的事啊。
走出一段后，子萱呼来坐骑，只因自己不会骑马，比起天悦她又更不想坐他的马，于是只得和原来一样，坐回子萱怀里，一前一后，这路上似乎发现天悦那恼火的表现心中闷闷的，那匹宝马被折腾的够呛，大概他是极为不想看到自己被坐拥在子萱怀里，所以一路狂奔先回了客栈，尽管她已经保持了很大范围的距离了。
回到客栈，歇息了片刻，被喊去一同用膳，这回天悦一来，没人敢随意，只有她，她早就饿的发慌，像头荒原的狼，见到食物就是猛吃特吃，也不顾左右几人。
小林子和小糖在邻桌用膳，瞅着她的吃相特别惊讶下巴合不拢，她已经很久没野了，在皇宫通常都是装正经，在众多人注目下，故作斯文。和父皇一起，她的秉性几乎都隐藏起来，每道菜只是夹那么一点点嚼下，看着食物口水只能往肚里咽，再等没人的时候让小糖找食物来填肚子。
“这个卤鸭不错，嗯，你也来点吧！”
她哪点像刚才在梅林那个娇羞的女子啊，秦子萱望着碗里一大块卤鸭肉有些不可思议，她毕竟是她，相貌相似，可性情完全不同。
这些暧昧不清的举止看在天悦眼里极为不爽，他压制住怒气凑近晓星，八仙桌晓星就坐在两人中间，他悄声说道：“未来的皇妃总不能这样面现于世人吧，你看你吃的脸上都是酱汁，来我帮你擦擦。”
“我自己来就好。”
她想接过天悦手中绢帕，还是拗不过他硬被那温柔细心的动作征服。
什么意思？未来的皇妃？通常这话明白人也能懂，她当然也懂，想起来这事成何体统啊，绝不可能。
天悦在三叔面前表现的对晓星极为讨好，争风吃醋向来也见是儿女间的事，这皇帝也争起这个来，不免有些搞笑。
秦子萱淡然一笑，要和自家侄儿当今的皇帝为了她过不去那也犯不着，聪明人都懂得道理。
用膳后，各自回房，晓星梳洗一番倒头睡下，刚开始还睡不着，梅林……“古月亭’……，重叠的画面展现在眼前，没想到他也有温柔的一面！错！那只是因为他把自己当作了某个人的影子了，原来那温柔是假的。
她裹紧被子蒙头睡去，不想去想这个讨厌的家伙，那无异于是个感情的骗子，越想只会越生气。
他关上窗，坐在烛火前看书。仿佛看到的是那两个截然不同的丽影，可更让他挥之不去的是宋晓星那双充满灵秀的眸子，他合上书本，吹熄了灯后去榻上躺下。
第二天清晓，外面的雪已融化了一半，终于能看到屋上的瓦砾，融化的雪在檐上垂下长长的冰凌，在阳光底下闪烁着不一般的光亮。
“送你一枝梅！”
推门，扑鼻而来的梅花香气，抬头有些失望。
“你怎么会在这？”她抬眼撇了眼天悦：“昨晚不是说要今早赶回宫中么……”
他嬉笑：“不过我决定和你一起回去。”
“为什么？”她瞪眼。
“做你的护花使者啊。”天悦睨着她身侧欲伸手搂抱她，幸好她躲避迅速没让他得手。
面带尴尬，他将梅花递给她，声音清脆：“这给你，鲜花配美人。”
接过梅花放鼻上一闻，抿嘴而笑：真是痴傻！
“喂，站住。”
她止住笑，看有人经过却当没看到他两人：“偌大两个人儿站你眼前也没看到？”她鼓腮斜视那人，冷峻的眸子透着睿智的光，脸色从容，挺着笔直的腰杆转身挪走几步。
出门在外，对公主和新皇也不便行礼叩拜，于是道：“见过两位，刚才怕是打扰了两位的交谈，所以……”秦子萱从廊中过来，本打算出外走走，没想到在这院中见到两人在打趣，于是就匆匆而过。
他目光深邃，难以让人估摸，晓星笑笑，没做声，摆弄了几下手上梅花。倒是天悦开口疑问道：“三叔这么早要去哪？怎么不见陆护卫呢？”
他似有为难，且说道：“他已在前门等候，恕不奉陪了。”说完眼神掠过天悦看她一眼即走。
切！谁知道去干嘛呢，要不跟去看看？这主意不错，不过得摆脱这个讨厌鬼。
“我也不陪你了，还有事。”
“什么事啊，喂！”
“女儿家的事你还是少管。”
小糖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晓星一拉她溜的影儿都没有。
“宋晓星！”天悦追走几步，再找已没踪影，她是故意避开自己的他感觉到。气恼之下也无计可施！
逛街这种事她最喜欢，但来梅州还是第一次，大概因为天气太冷，只有几家茶铺开着门，也是生意冷清。
再一个月也将要过年了，她还没有想好去的地方，到底是回宫中继续做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远走高飞闯荡江湖去呢？就算是闯荡江湖一个女儿家连点防身的本事也没有一日三餐恐怕还是个问题。想到此，心绪收敛，闷闷不言。
“小姐……怎么……”小糖欲言又止。
她摇头，心事陇上眉心，也再无心思逛下去，穿过长街，这几条古巷只几个孩童嬉闹着，转角便是一条细细长长的河，河上的冰被敲开了，洗衣服淘米的妇人们都在一块儿边忙边说着聊笑。她站在桥上，安静的看着她们，心有所触动，这平平淡淡也不挺好的吗？柴米油盐，粗茶淡饭……
听到谁家的男子挑着柴禾回来，那家的女人便迎着上去帮忙擦汗，幻想之下，转念那个挑柴禾的男子是那秦子萱，替他擦汗盈盈笑眸温柔如水的女子是她，一抹笑意立刻挂上了嘴角。
“小姐？”小糖悄声推了推她道。
她惊颤，急忙敛了笑：“额……”回过神来低头偷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思春了啊。
“走吧。”回头看小糖，对上那双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神，觉得有些尴尬：“我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啊小姐。”
小糖比自己小两岁，算来也跟了她有几个月了，一举一动，一思一笑，都看在眼里，兴许是先前没见过她这般模样才有些讶然吧，她也懂事，长的也挺标致的，属于那种娇小玲珑的女子，她也很喜欢她，大概是因为都那么单纯的缘故吧。
冰雪消融的时候，寒气逼人，阳光显得太弱，风一吹就没了温度。晓星和小糖两人愈走愈远，在弯曲的小巷绕走了几个来回，有些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