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看到一句话：“我会披星戴月不辞万里，抛下世俗的一切奔向你，你身上干净耀眼的少年气，晴朗了我少女时代所有的欢喜。”
梁生俊就是晴朗了薛柠少女时代所有欢喜的那个人。
寒风凛冽，薛柠打了好几个哆嗦，王婧婧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石子滚过已经结冰的水面，发出专属于冬日寒冷的声音，她问薛柠:“阿毛，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意思？”
“或者，我换一种问法，你现在恨他吗？”
薛柠也踢了一颗石子，石子借力咕噜噜的滚远了，大概是那块的冰面不够结实，石子滚过之处，已经有了裂痕，待石子掉进水里，她才开口:“在我上大学走之前，我常常瞒着所有人一个人从列宁学校步行到他家，经常是晚上八九点钟站在他家大门口望着他房间里闪烁的灯光。”
薛柠咳嗽了一声，继续开口:“那天街道上特别暗，马路上也空荡荡的，我知道此刻我离他的距离不到百米，但我没有打扰他，只是在列宁学校的门口买了罐可乐就走了；这是我喜欢他的几年里做过最卑微和勇敢的事。”
“现在才来评判恨不恨好像没有意义了，我想，我当时是恨他的，恨他的绝情，恨他给与我那么沉重的一场初恋。后来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突然不恨了，因为他给与我的那些快乐是真实存在过得，而且，我也是因为他才能读个重点大学。”
“这样说来，我好像还应该感谢他。”
王婧婧见她神情低落，不忍再问，只是安慰道“没事了，我不问了，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薛柠告别挚友，走出好远一截，身后王婧婧的呼喊传来“阿毛!”
她回头:“怎么了？”
“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回一中看看，韩芬也在一中当老师呢……”
婧婧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薛柠并未深思，只是招了招手:“知道了。”
吃完午饭，薛柠再三踌躇，还输敲响了薛涛的门，开门的是她嫂子:“快进来，外面冷。”
薛涛坐在沙发上，屋内炉火生的很旺，新养的两只猫咪窝在炉子旁的地毯上，薛柠瞥了瞥眼睛，心想:“长得真胖!”
“有什么事吗？”薛涛率先开了口。
薛柠没有直视她哥哥的眼睛，只是看着两只猫儿:“能把你的车借我用一下吗，我好久没回来，想到处转转。”
薛涛从一旁茶几上拎起钥匙:“车在路下面的豁口停着，钥匙给你。”
眼前的手还是记忆中牵着她到处东奔西走的那只手，只是多了些许肉眼可见的老茧，“果然，时光并未放过任何人。”，薛柠定了定神，伸手接过钥匙:“谢谢。”
薛涛站起身从火炉旁捞起那只正在熟睡的猫儿，经过薛柠身边时将猫塞到了薛柠怀里:“这是大咪的儿子，今年七岁了……”
“原来大咪还生过小猫，那大咪呢？”话刚问出口，薛柠就后悔了，当年大咪已经是一只老猫了，哪还能活到现在呢。
薛涛捞起另一只猫儿抱在怀里，淡淡开口:“死了，老死了。”
薛柠摸了摸怀里正在挣扎的猫儿，试图寻找一处与大咪相似的地方，薛涛又补充道:“爸说猫死了不能埋，要扔到后山，我偷偷捡回来埋在后山桃树湾那棵大桃树根底了。”
“小咪呢？”
薛柠并未抬头，只是发问。
“你走了之后，小咪不回家了，一直在外面跑，隔好久才能见一次，今年我跟你嫂子忙，回家少，再没见过，应该是死在外面了。”
薛涛说的很随意，漫不经心的态度，薛柠突然有些不舒服。一把抓过车钥匙走了出去。
驾照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才考的，当时跟家里决裂，学费有助学贷款，可生活费是要她自己利用课余时间一点一点去挣的。
大四可以实习了，李子扬帮忙给薛柠找了一份工作，月薪不高，但对薛柠来说足以养活自己，加上之前打工攒的钱，勉勉强强报了驾校，赶在毕业之前拿到了驾照。
李子扬大学就买了车，毕业之后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李子扬有背景有资产，处事圆滑，很快就混到了中层。他应酬多的时候，薛柠会充当他的司机，薛柠熟练的发动车子，缓缓走出来这个曾填满她整个童年的地方。
她先去了列宁学校，车子停在校门口，因是寒假期间，大门紧闭。
不过，这可难不倒她。
薛柠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寻着记忆，熟练的从后门翻了进来。
学校不大，对她来说，这里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薛柠绕到教学楼前，才发现这里已经被改成了校史馆。
原本坐满学生的教室摆上了图书和展画。
薛柠隔着玻璃，眼睛贴在窗户上，尽力的想找到一些记忆中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她收获的是满满的失望。
原来，时间是可以抹去一切痕迹的。
路过思齐苑，原本被罚抄的地方已经种上了花草，冬日里破败不堪，枝条垂在地上，当初她被罚在这里抄卷子，最怕的就是看见梁生俊，一下午眼神躲躲藏藏，头都不敢抬，这里曾是薛柠最痛恨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一片狼藉。
从列宁学校离开，薛柠将车停在了梁生俊家不远的水泥路豁口。
隔着几颗大榆树，当初湛蓝色的大门已经褪色，原本贴着白色瓷砖的墙体也已经开裂，薛柠看了一眼已经生锈的大铜锁，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薛柠在车上呆坐了一刻钟，静静的望着那扇大门，最后，开车离去。
腊月二十九早上，家里忙的热火朝天，一家人前前后后的忙着装东西，薛柠收拾了一下行李箱，明天是除夕，要在市里过年，今天就打包着要走了。
薛柠拎着行李箱出了大门，薛涛接过装进了后备箱。
前几天刚下过雪，路边山里都有积雪未化，车子走的很慢，薛柠坐在副驾驶，盘山路很容易晕人，薛柠昏昏沉沉的醒来，已经到市区了。
市里的房子不大，中规中矩的三室一厅，客厅连着阳台，阳光打进来，温馨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薛涛很热情的指着餐厅旁边那个门说:“这间中卧室是专门给你留的，装修的时候我没敢问你，就看着装了，家具都是新的，床铺也是新的，都没人动过的。”
即使新环境不适应，薛柠还是感受到了这一家人的小心翼翼，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当年一气之下出走，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
腊月二十九，距离除夕只有一天。
早上从乡下出发，回到市里已近中午，薛柠晕车，换了衣服就躲回了房间睡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薛涛敲响了房门，并未进来，只是询问:“柠柠，我跟你嫂子去街上买年货，你要一起吗？”
薛柠看了眼窗外黑突然亮起的一排排路灯，答道:“去，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临近除夕，街上行人很多。
薛涛找车位的间隙，薛柠已经下车走远了。
超市前面的广场人头攒动，夹杂着大喇叭的循环播报，大包小包的拎着，沉重的呼吸与寒气相遇，白雾朦胧。
周文紧走了几步，追了上去，“柠柠，我们等等你哥。”顺势就攀上了薛柠的胳膊。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薛柠很不自在，纠结了一会儿便放任她嫂子挽着去了。
超市人很多，待薛涛停好车过来，超市门口进进出出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了，薛涛推了购物车，周文也跟着推了一个，“两个购物车够了，柠柠你就帮着看着买东西吧，我跟你哥推着就行了。”
中国人对过年有很深的情节，超市里已挂上各式装饰，就连各类打折信息都写在了红纸上，人流来往，薛柠趁机将胳膊从周文手里抽了回来，一波抢着去买打折芹菜的老太太冲了过来，薛柠成功的与周文分开走了。
薛柠也去推了一个购物车，跟在周文后面，本以为没什么想要买的，一番逛下来，眼前的购物车也放了不少东西，周文回头喊话：“柠柠，我跟你哥去买菜，人多的你就不挤了，二楼三楼都是零食，你先去逛逛，我们挑好菜了上去找你。”
隔着起伏的人流，薛柠点了点头，推着购物车去了二楼。
西北偏远地区的一个市，大型超市也就这么一两个，扶梯上到处都是人，已经隐隐有排队的趋势了，薛柠认命般的跟在后面，慢慢的走着。不知道是超市里人太多还是错觉，从走到这里开始就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她一样，薛柠甩了甩头:“大概是这里人太多了吧。”
二楼不是零食，是家电和生活用品，三楼才是零食。
薛柠走了一半才发现，想着周文他们还没来，就先逛逛，突然有人拍了拍肩膀，她回头，听到来人惊呼：“真的是你，薛柠！”
薛柠微怔着看像来人：“韩芬，你也在这？
韩芬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我们学校高三补课，今天才放假，我跟我老公还有他们同事一起来买年货，远远的我就看到你了，先前没敢认呢！”
薛柠笑了笑：“我跟我哥我嫂子也来买点年货。”
韩芬兴奋的拉起她的手，这让薛柠有些不适，韩芬又兴冲冲的开口：“高中毕业就再没见过了，听说你去了南方念大学，咋就跟我们都断了联系呢？”
“我走得时候比较急，就没来得及说，大学里我报了第二学位，加上.......我也挺忙的，就没有联系过之前的同学。”对于这件事，薛柠不想多提，韩芬却又开口了：“你当年考的那么好，咋们列宁学校里出来的属你考的最好，我大学还想着找你玩去呢，问了好多同学都说联系不上你。”
薛柠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韩芬不依不饶的拉着她：“你还没见过我老公呢。”
薛柠刚想好说辞，准备拒绝，韩芬已经朝着远处挥手了。
韩芬的老公高高瘦瘦的，长相平庸，但胜在精神，薛柠没仔细看，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怎么，没认出来？”韩芬笑着说。
薛柠摇了摇头。
韩芬老公扶了扶镜框，缓缓开口：“我是康文权，还记得吗？”
薛柠只想感叹：“岁月真是把杀猪刀”，想当年康文权长得阳光帅气，不过几年没见，已然有了中年男人的颓废之势。
韩芬推了推康文权胳膊，问道：“梁老师呢？”
康文权晦暗不明的眼神瞥了一眼薛柠，答道：“说是不舒服，先去车上等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