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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狡兔已死烹走狗

话说韩信和吕马童挖开虞姬的坟墓,墓中棺盖自动飞升上天,棺木中不仅尸身不见,还从棺底之下长出一棵高大的桂树,桂花飘香,直冲云霄。二人惊愕不已,才知虞姬是天上神仙转世,如今人间业满,已升天而去。

人间生死不由人,来生又往哪里去啊。

韩信回到军营,连夜给刘邦修书,说虞姬已自刎而亡,江东再无忧虑,派人送往定陶。刘邦看到书信虽然唏嘘不已,但身边美女如云,没过几日便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哪里知道韩信的伤悲。

就在这个月,刘邦在山东定陶即皇帝大位,史称汉高祖。定都初为洛阳,三个月后迁都长安。八年征战,刘邦由一介布衣登天子宝座,开大汉王朝四百余年基业,自有非凡过人之处,他流传下来的那首歌也真是他的气魄所在: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是一首好歌,道尽了平凡英雄的成功秘诀,足以流传千古。

刘邦虽然对猛士求贤若渴,但他于猛士来说却是伴君如伴虎,这也是历代王朝的规律,不同的是当王朝衰落之时,帝王之虎难免就成了落入平川被犬欺的奄奄病虎。刘邦绝对是一只猛虎,猛虎绝对不允许身边有觊觎王位的虎群有可乘之机。

韩信应该是第一虎。

让韩信这样的猛士守四方刘邦不放心。所以,天下初定时,刘邦便剥夺了韩信的军权,封韩信为楚王。同时,另外几只猛虎也一样,封英布为淮南王,彭越为梁王,吴芮为长沙王等。

虽然安抚了猛虎,但猛虎在侧终是卧榻难安。

猛虎未动却跳出来一只小虎,这只小虎是燕王蔵荼,他于刘邦称帝五个月后造反。刘邦杀鸡儆猴,御驾亲征,两个月后便平定叛乱,活捉蔵荼。

小小的蔵荼给刘邦敲响警钟,最大的老虎还是韩信。

不过,刘邦也知道,现在的韩信没有反心,要灭他只能鸡蛋里挑骨头。韩信素与项羽原来的手下大将钟离昧关系不错,刘邦便欲以韩信窝藏钟离昧试图谋反为名杀了这只虎。韩信为求自保,只得忍痛要了钟离昧的命,提着人头去见刘邦。

这是一只忠心耿耿的老虎啊。

刘邦无奈,赦免了韩信,降为淮阴侯,却又不允许他去淮阴赴任,成了一只被牢牢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既然被关进了笼子,就可能随时被人宰割,那就做一只病虎吧。

闲来之时,韩信便会带上两个家丁到骊山游玩,这里风景如画,堪称长安城最好的去处。

这一天,韩信又来到骊山,心情却极为糟糕。

原来,前不久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代地的相国陈豨谋反了。这陈豨本是位高权重之人,偏偏好折腾收容了千余门客效法战国时魏公子无忌。身为一地相国,如此举动令人生疑。不久,赵地的相国周昌举报陈豨有造反之意,陈豨本无意造反,却又知刘邦心狠手辣,一咬牙干了吧。他外联匈奴,内攻城池,自立为代王,一时成了气候。

陈豨造反,本不关韩信什么事,但凡事经不起细究。陈豨是个崇尚英雄的人物,自然对韩信崇拜有加,二人也算有点交情。陈豨赴任时,曾到淮阴侯府向韩信辞行。陈豨造反之初,刘邦本想让韩信出兵征讨,韩信那时候偏偏昏了头,居然称病不去,刘邦也不勉强,御驾亲征了。如今,前方战报频传,韩信心中越来越不安了。

韩信坐在骊山下温泉旁,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碧波荡漾的大湖,湖中碧水如镜,艳阳下一叶扁舟向他驶来。小舟之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位白发老人,他们年龄虽然大了,却面如温玉,满脸霞光,一眼望去便知年轻时是绝顶貌美之人。两位老人自在逍遥,男的吹箫女的抚琴,犹如仙乐袅袅传来。

韩信看的心驰神摇,这是哪里来的仙人啊。

扁舟低岸,两位老人最后的音符如七道彩符冲天而去。

果然是遇到神仙了,韩信心中惊喜不已。

“将军可是淮阴侯韩信吗?”吹箫的老者看着他问道。

“在下正是韩信。”韩信连忙起身,给二位老人深施一礼。

“韩信将军果然奇人异质,与众不同啊。”

“请问老人家是那位神仙。”

“老朽姓范名蠡字少伯。”

韩信大吃一惊道:“老神仙原来是五百年前灭吴兴越的范蠡大夫。”

“不错,老朽正是范蠡。”他指了指老妇人道,“这位便是我家夫人西施。”

西施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老身西施见过韩信将军。”

韩信看着西施,岁月不减芳华,他在西施的脸上看到了虞姬的样子。来自天上的女子都是这么美丽吗?莫怪五百年前范蠡大夫多情,不求荣华富贵,灭了吴国报了家仇,带着西施归隐而去,留下多情的越王勾践独自伤怀。

“韩信何德何能,今日得见西施老人。”

“将军过奖了,西施乃一平常妇人,只知浆衣做饭别无是处。”

“韩将军,如今陈豨造反,将军不去征讨,怎么到这湖光山色中来了?”范蠡笑着问道。

“老人家,陈豨造反,圣上本欲派韩信征讨,怎奈前些时候疾病缠身,怕误了大事,不敢出征,圣上御驾亲征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在前方战场没有见到韩将军。”

“老人家从代地而来吗?”

“只是路过而已,大汉天子节节胜利,过些日子就要凯旋了。”

“老人家这是往哪里去?”

“我们两个已是化外之人了,这次云游是往越地祭奠老友文种大夫,过些日子便是他五百年冥寿了。”

“不想吴越争雄五百载了啊。”

“唉,当年我与文种大夫共同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复国,我观越王勾践长颈鸟喙,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吴国城破之时,我找到西施姑娘,与她逃离吴地,北上齐鲁。”

“老人家急流勇退,天下谁人不知。”

“我在齐地时刻担忧老友文种大夫安危,曾派人遣书于他,我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无奈老友仁厚,不忍弃勾践而去,只落得城门口自刎而亡。”

韩信一声长叹,竟然无语。

“我与西施姑娘于齐地定陶经商为业,年迈之时,仙人授长寿之法,从此散尽家财云游天下,不觉已五百余岁了。”

“老人家造福众生,必将寿与天齐。”

“天机大事,谁敢参悟。韩将军,我二人今日路过此地,不想被这湖光山色吸引,能与将军相遇也是缘分,无奈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将军了。”

韩信还要挽留,睁开眼睛却是南柯一梦。

他细思梦中情景,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分明是仙人点化自己,大难就要临头,长安城不可久留。他急急打马如飞回到家中,不料,丞相萧何早已等候他多时了。

原来,前线传来捷报,刘邦已扫平叛逆,杀了陈豨,皇后吕雉闻报特在宫中备下厚宴,与百官同贺,吕后派丞相萧何来请韩信赴宴。

难道这是一场别样的鸿门宴吗?

韩信不觉心惊肉跳,可前来请他进宫的是丞相萧何啊。想当年,他弃楚归汉,因不受刘邦待见不辞而别,萧何得知月下追出一百余里,重又将他请回汉营,用性命担保刘邦任命他为大将军,统帅三军立下不世之功。没有当年萧何月下追韩信,哪有他今天的淮阴侯。

丞相,你真的会害了韩信吗?

不会,丞相,你我皆为大汉忠臣,忠臣不会害忠臣。

丞相,赴了今晚之宴,明日韩信就挂甲辞官,回我老家做个自种自耕的田舍翁了。

韩信心乱如麻,在犹豫不决中跟随萧何来到宫中,不料一入宫门再难回头。寒光闪闪的刀锋落在他的脖子上,一丝凉意中人头落地。韩信的鲜血顺着脖腔喷涌而出,溅满吕后的凤冠,流进了头发里,流淌成了美丽的鸡冠花。随后,这朵鸡冠花落在地上,化作血红的月光,照耀他们飞驰而过的往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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