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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项羽再饮孟婆汤

当说大书的瞎子钱万贯被厨娘带进汤房,阎王爷神目法力无边,不仅看透了他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和一世悲惨,也看透了他就是二百多年前兄弟项羽的军师范增。也是阎摩罗王一时心血来潮,一心卖弄本领,把瞎子压箱底的秘密都给抖搂出来了,不想这范增是什么人物,一颗脑袋可谓体察天机算定阴阳,也就活该你阎摩罗王倒霉了。

这范增如何掀起地狱风浪后文细说,暂时不表。

虞姬的眼泪熬了十天十夜。

阎王爷和厨娘站在锅前,十八碗泪水只剩下锅底呈现出来的一张女人无比完美的脸,这张脸因为忧伤而更加美丽。他们谁也不说话,却在心里默默和这个女人对话,请她原谅他们的无情。

这张女人脸碎了,碎成了十八粒晶莹的泪滴,再也拼不成一张完美的脸。

厨娘把一坛酒倒了进去,十八粒泪滴化成了失忆的魂魄,与芳香的美酒融为一体。厨娘重新把美酒装进坛中,看着大王亲手抱着酒坛子离开汤房,眼中不觉流出了泪水。

一千多年了,她一直在熬别人的眼泪,没有想到今天会为别人流眼泪,这是唯一感动了她的爱情,她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夜晚,在垓下军帐中一个女人流着泪水舞蹈,那十八碗眼泪在千年后化作了一坛美酒中的失忆魂魄,被她心爱的男人喝下去,从此所有的记忆里与这个女人再不相干。

这是多么残忍的一碗汤啊,一碗罪过的汤,她千年的罪过真得就在这碗汤里。现在她开始后悔,早知道这是一个悲苦的爱情结局,她当初就不该跑到垓下军营接来这十八碗眼泪,但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阎王爷抱着酒坛子刚到阎罗殿门口,他的亲信机灵鬼回来了。机灵鬼是秘密监视项羽的,自从项羽功成出山后,每天都在龙虎洞前的草丛里盯着项羽的一举一动。机灵鬼说二王已经出洞了,正坐在石台前发呆。

项羽确实正坐在龙虎洞前发呆。

其实,他不是在发呆,只是在想他的虞姬以及他们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美好的幻想让他不可自拔。这时候,阎王大哥带着美酒来了,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那就喝酒吧。

整整十坛美酒,还有香气扑鼻的大肉,尽情开怀畅饮吧。

这场大酒一直喝到了半夜,十几个小鬼早就被阎王大哥打发走了,这样喝起来才痛快淋漓啊。兄弟对酌乐开怀,一碗一碗又一碗,阎王爷从来没有见过兄弟项羽如此高兴,因为项羽说起了他的女人,那个叫虞姬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在厨娘的汤锅里出现了七天七夜,但在兄弟项羽嘴了说出了的女人才最血肉丰满。兄弟说他的女人正在南海普陀山观音道场等着他,他们已经约好,未来会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过一世太平无为的平凡日子。

阎王爷知道,兄弟的这个美梦从今天夜里开始就结束了,因为他亲眼看到好兄弟喝下去了十八碗失忆的魂魄。

兄弟,原谅大哥的残忍吧,你要为我杀了王莽,还要去斗虎视眈眈意欲前来报仇的楚恨天,我是真的不能让你走啊。

喝到最后,阎王大哥不敢看项羽的眼睛了,这双重瞳太过热烈,四个眼珠像是四把燃烧的烈焰。这是希望之火,更是爱情之火,只有对爱情充满了无限向往和渴望的爱情圣徒才有这样的眼睛,现在兄弟身上没有丝毫的战神影子,只是一个在情网里不可自拔的痴情恋爱者。

项羽喝多了,他比阎王大哥多喝了两坛子,最后被大哥搀扶着进了龙虎洞,上了石床又沉沉睡去了。

阎王爷走出龙虎洞在石台前又坐了很久,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兄弟项羽的爱情已被自己亲手注定,永世不可更改了,不要说什么对与错,这就是宿命吧。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除了美好还有一种痛。他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了往事,他前生的爱情之痛。作为毗沙国国王,他当然拥有无数的女人,但那些漂亮的女人都在挖空心思忙着吃醋,他找不到爱情的影子,她们只是他荒唐欲望里的过客,直到在人间的最后一夜他上了厨娘的床。

厨娘的眼睛里有一种痛,这种痛叫做担心和放不下,因为她的大王就要走上战场了,生死难料啊。那一刻,看着厨娘的眼睛他的心底油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畏惧,畏惧眼前的战争,畏惧失败,畏惧一去再难回头。可是,回头已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走了,走向一场万劫不复的战争,从此真得再难回头。

在地狱的千年时光里,他并没有忘记厨娘,虽然在云河星球上他已经收回了他的诺言,那是他不愿意面对失败的过去啊。他曾经是毗沙国最勇敢的人,是战无不胜的国王,是所有女人都梦想嫁的英雄,可是他却失败了,好端端的国家成了别人的天下,他是罪人,是无能的失败者和被嘲笑着。他知道,在地狱里只要想起人间往事,他仍然还是被嘲笑者,但是哪怕十八位地狱使者都嘲笑自己,却有一个人不会嘲笑他,那就是他的厨娘。

是厨娘因为苍老不堪了,自己才收回了人间的爱情诺言吗?

这是他一千多年来始终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在离别军营的那个早晨,美丽的厨娘是人世间所有的鲜花都无法相比的,他知道这个女人从此为他所有。一百天后,当他在云河星球重新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都碎了,虽然他知道这是女人为了寻找到他付出的疯狂代价,但他仍然不愿去面对。那一刻,他决定放弃,放弃对厨娘的爱,也放弃爱所有的女人,让岁月慢慢抚平心头的创伤。

但是,一千多年来,他心中的爱还永在,只是被忧伤掩埋,这种忧伤是对逝去的美好的怀念。他也知道,厨娘对他的爱也永在,她的忧伤无人可以相比,在别人的泪水中照见自己的凄凉是厨娘千年的生命历程,她在一锅又一锅泪水里捞不起来自己的旧梦,昙花一现的爱情是插在心头的一把刀,可以痛到永久,但一直都有温度。

如今,他找回了失落千年的爱情,他的好兄弟项羽的爱情却被他和厨娘打上了命运死结,没有了再回从前的权力,归根结底就是命运无情。

当他回到汤房的时候,厨娘还站在那口空空的锅前发呆,她的身后是铺着洁白床单的檀木床。他轻轻地走过来,温柔地搂住了厨娘的肩头,他感受到厨娘的肩头在轻轻颤抖,这种颤抖在他前世与維陀始生王决战前的早晨他感受过。

“厨娘,你怎么还没睡啊。”他温柔的说着,身体里的荷尔蒙都成了潜伏者。

“我在等大王回来,厨娘已经不再习惯一个人的床。”

“我也不习惯一个人的床了,厨娘,为什么还要看着这口锅啊?”

“大王,这口锅刚刚煮完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整整十天,我把十八碗泪水熬成了一张女人的脸,这张女人的脸又破碎成了十八滴眼泪,被一个男人喝了下去,然后永远将这个女人忘记。”

“是的,厨娘,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大王,我已经忘不掉这张脸了,这张脸太美也太忧伤。”

“这是我兄弟项羽和虞姬的命运啊,厨娘,这几天来,我坐在这口锅前,看着虞姬一直在挣扎,我想还是算了吧,管他什么天命不天命,既然留不住我兄弟就让他走,去天涯海角寻找他的女人。”

“可是大王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是啊,天命难违,我错改了秦始皇的生死簿已经惹下了数不尽的麻烦,真得不能再冲动了,再冲动不知玉皇大帝又要怎样惩罚我了。”

“是的,大王。”

“厨娘,你知道吗,玉帝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必须杀了王莽,但地狱里能杀王莽的只有我兄弟项羽一个人了,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出发了,可是我的兄弟今天就已经情生意动了,一心要离开地狱寻找他的幸福,我今夜如果不能把他牢牢掌控在手里,也许明天一早他就会一去不返。”

“大王,你做的一切都对,我只是你的厨娘。”

“厨娘,这就是命运,在伟大的爱情都要接受命运的安排。”

第二天早晨,厨娘起床后在汤房前挖了一个深深大坑,把那口熬了虞姬泪水的大锅埋了进去。她的大王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出去帮忙,却一直默默地看着厨娘埋了那口锅,也埋了兄弟项羽和虞姬复活的爱情。他知道,厨娘埋了这口锅,她做孟婆的千年使命也就要结束了,从此后只是他一个人的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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