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应对。殿内静得只听见季鹿衔的衣物摩擦声。
且看众人之貌。方时梨压制住了想要起身怒骂的季威,梁砚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二弟扯了扯衣袖拦住了,沈寻菁与沈寻芝相视一笑,谢祯已经站了起来,正当他要开口时,却还是完了梁丘怀一步。
“晋阳慎言。虽晋阳身为郡主是千金之躯,但季姑娘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姑娘,要将军府的来伺候郡主,可是闻所未闻。何况季将军与方将军镇守北境数年,季姑娘方回临春,想来也不大了解宫里的规矩,万一冲撞了晋阳,岂不是惹了你不高兴。”梁丘怀抬眼看了看站着的谢祯,“谢侯爷,你说是不是?”
谢祯作了一揖:“七皇子说的正是。”
晋阳看着一群人紧张的样子,甚至连身边的兖王都劝她罢了此事,便挥了挥手,朝季鹿衔道:“罢了,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季姑娘回座吧,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臣女不敢。”
虽是有惊无险,但这一餐饭吃得着实令人害怕。季鹿衔想起那晚谢祯说的话,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晋阳郡主真的会吃人?”
宴席罢,季鹿衔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刚想钻进自家的马车,便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她转身一瞧,是刚刚替她解围的梁丘怀。
她确实不地道,还没和他道谢她就离开了王府,因此也只得行礼请安,道了声谢。眼看着她父母和兄长就过来了,想来应该能离开了,却又被谢祯叫住了。
谢祯正巧碰着季家家长,与他们说道:“季伯父,方伯母,季兄,世侄有些话想与大姑娘说,不如就由世侄送大姑娘回府,况且将军府与侯府并不远。”
得到了首肯,谢祯便拉着季鹿衔走到了人少的角落里。
还不等谢祯说话,季鹿衔先问了:“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刚刚走得这么急,还四处张望,我猜你一定在找我想问问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你怕我走得比你快,就先于旁人到了王府门口。”
“你少臭美了,我四处看才不是找你。”
“行吧,反正现在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那天让我当心晋阳郡主,她......郡主是不是真的吃人啊?”
谢祯将手肘靠在季鹿衔的肩膀上,发现二人身高合适,他靠着一点不难受。
“卿卿,有时候人呢,确实需要想象力,但是过于天马行空确实有点不切实际了。”
季鹿衔想把他的手臂拍下去,却没想到他先于一步把手臂撤了,一掌就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疼得呲牙咧嘴。
“你怎么知道我叫卿卿?”
“听方将军叫过,就记住了。”谢祯摆了摆手,“这个不重要,我来跟你讲一个秘密,你附耳过来。”
季鹿衔凑近谢祯,一阵风吹着,初春的晚风尚带着一丝冷意,像裹挟着季鹿衔从北境带回来的冰霜,慢慢侵入谢祯的身体。这一阵风吹皱了谢祯心里的一潭水,他久久没有讲话。季鹿衔拍了他一下:“说话!”
谢祯回过神,开口:“其实晋阳郡主有磨镜之好。”
季鹿衔思忖了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郡主说要自己服侍她。
“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落入虎口的。”
季鹿衔轻哼一声:“说大话谁不会?今天是你救的我吗?”
“是七皇子考虑周全,确实该谢谢他。”
二人虽找了个人少的地儿,但并不隐蔽,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有心的自然能看到。沈寻菁站在不远处看向他们,暗暗捏紧了拳头,一边的沈寻芝宽慰着:“长姐莫要生气,处理一个乡下姑娘可不需要多大的手段。您就放心吧,定远侯迟早是您的囊中之物。”沈寻菁不言语,转头离开了。
这厢是梁砚瞥到了,她停了下来,陪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同胞弟弟,梁家二少爷梁婴;梁婴见她不走,便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原来二姐也倾心于谢侯爷。”
“可不要胡说。只是觉得这季大姑娘,不像世人说得这么简单。”
“长姐最近与她关系不错,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不出来,且看吧。”
梁婴颔首,随梁砚离开了。可是他转头看了一眼季鹿衔,觉得长姐说的对,她确实没那么简单。
二人谈话结束,谢祯将季鹿衔扶上了马车,自己坐在了马车外面。
季鹿衔掀开帘子问道:“你不进来吗?”
“被人看见了有损你的清誉。你快坐好吧,别乱动。”
“现在街上那还有什么人,晚上风凉,你进来吧。”
谢祯看了看四周,确实没什么人,况且离季府还有点路程,思忖片刻还是钻了进去。
虽然如此,二人却无言,只能听见外边的马蹄哒哒声,划着寂静的夜色。
“学明堂,你去吗?”
季鹿衔点了点头,“下周便去。我听说学明堂男女是一同上课的,你是不是也在学明堂上学?”
“是,但我平日里处理军务不得闲,去学明堂的次数并不多。不过一周我至少会去一天,你也不用觉得无趣。只不过,若是有谁针对你,你可得保护好自己。”
季鹿衔打了个哈哈,亮出袖中的匕首:“你觉得我会保护不好自己吗?莫把本姑娘想得太柔弱了些。”
“自然了,鹿衔的武功我很是放心。”
马车停在了季府后门,门上亮着两盏发着微弱的光的灯笼。季鹿衔一到夜里眼睛就看不太清,等谢祯跳下车之后看见他手伸了过来,便毫不犹豫地像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谢祯的手。当时二人都没想太多,但在季鹿衔告别谢祯,由晚稚牵着回院时;在谢祯坐上马车觉得马车内突然显得有点空旷时。这时才想起来,刚刚一不小心牵了对方的手。
季鹿衔并没有立刻回故渊居,而是辗转了几条回廊,敲响了群青居的房门。
“兄长,可睡下了?”
屋内的季弛听闻外面是自家妹妹的声音,一边说着“没睡”,一边套着外衣去开门。
“兄长,我想和你聊聊天,你这儿有茶水吗?”
“那铁定是有的,快进来吧,别站外头吹风了。”说着把季鹿衔拉进屋内,倒了杯温开水,正是季鹿衔最喜欢的温度。
“兄长,我下周就得去学明堂上学了,刚刚谢祯也跟我说了,万一有人针对我让我保护好自己。虽然我说我能保护好自己,但是......但是,我从耀清来的这个身份是不是真的会让人看不起啊?我说的保护自己,也不过是防身罢了。我嘴皮子笨,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兄长你上学的时候会不会有焦虑?”
“卿卿莫要担心。就算你是耀清来的,你依然是季府的大姑娘。如今我们家回京已是惹人注目,阿爹阿娘平日里还得去城外管理季家军,我们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招惹我们,与你是不是耀清的孩子没有关系。可是阿爹和你说过,我们虽是武将之家,依然要以礼待人。”季弛语重心长,又为季鹿衔倒了一杯茶,转而话锋一转,“可是没和我说,谁要是欺负你,我替你去揍人,到时候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真是我的好哥哥,这杯茶我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