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申大壮,申大壮见李小星神志已清,开怀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那么不济,看看把这些小娃娃担心的。”
李小星放眼望去,韩蝉儿、刁小刀、狄木升,俱在身旁,眼中颇有关心之情,他便有些宽慰,待要起身,忽然又觉得自己浑身疼痛,也不知为了什么?
申大壮见此情形接着道:“你中了幻术了……”话音未落,刁小刀抢上前来,笑道:“申大哥,还是我来说吧。”他听李小星称申大壮为大哥,想到自己也是李小星的兄弟,自然也是能称申大壮为大哥的,哈哈,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震八百”申大壮申舵主居然也是我的大哥,那确实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申大壮为人豪爽,从来视天下英雄为自家兄弟,加之刁小刀为人纯良,便默许了,只听刁小刀言说:“那日我们追着你,说也奇怪,明明看着你在前面,却总也追不到,后来七拐八拐的不知到了何处,满山满眼全是树啊草啊,全都长得一样,我们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后来又听见你呜呼大叫,却不见你的人影,可把我们急坏了,正当我们团团乱转之时,耳边却响起声声怒吼,振得山崩地裂,我们几个熬不住,便捡了处地方,赶紧趴下捂住耳朵,屏息护气,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狮吼声没了,接着我们便听见有人在热火朝天打架,我们当然要去看看,哈哈,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刁小刀眼睛放了光亮,说道:“哈哈,那假货在申大哥掌下,转得像个陀螺,他手里拿着长针,三番五次要扎人穴道,哈哈,可惜啊,他遇上的是咱们申大哥,那长针自然就成了棉线,急得他团团乱转……”刁小刀说着比比划划,好似他自己有那般功力一样。
狄木升见他没完没了的,知他几个时辰也说不完,上前扯住他那招风耳到自己身旁道:“李公子才醒,你少说两句废话,倒是让申大哥说几句有用的。”
“哎呦呦,娘子,轻点,轻点。”刁小刀虽不情不愿,却也只能乖乖地地坐到狄木升身旁。
申大壮哈哈大笑,拍拍刁小刀肩膀,接着说道:“此人是居延宫极厉害的人物,名叫幻奴,大概是个女娃娃,她擅长易容和幻术,轻功也是了得,江湖中被她坑害的英雄人物不在少数。十年前我在朔州遇见过她,当时薛家堡与云内十三枭大战参合口,她便是假扮了薛元彻的儿子薛亨义,使了阴招,以至于薛亨义惨死谷口,那时我正好路过,看见她在薛亨义身旁阴阳怪气地乱笑,我便出手,才发现她戴的面具,居然还是个女娃娃,只好饶她一命,不想今日又遇见了,这女娃娃真是好生歹毒!只是,居延宫从不踏入中原,今天真是奇也怪哉,难不成真是为了……罢了,你先好生休息,待过几日我们再说。”
李小星也是摸不着头脑,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定是杀尤面水之人,那他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想及此处,头上几处穴道又是一阵刺痛,只好作罢。
原来那日申大壮闻知消息,一路赶了过去,在山间找了许久,远远听到几分异响,便悄悄寻声而去,果然发现李小星的踪迹,只见李小星歪歪扭扭躺在地上,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而李小星身旁之人,恰恰是自己多年前见过的那个幻奴,女娃娃故技重施,又在下针扰乱旁人心智,申大壮大喝一声,闯进屋内,与那幻奴斗了起来。
幻奴精通幻术和易容,武功却也不错,在申大壮看来,是比李小星高上几分,只是女娃娃年纪轻轻,从不做好事,实在让人气愤,想到此处,申大壮决定扣下此人,也好给中原武林一片清净,不想这人居然暗中有人帮忙,似是居延宫的高手,现下以自己的功力不一定能够取胜,只好作罢,保住李小星的性命要紧。
刁小刀等人自是没有看到这一关节,只当是那幻奴落荒而逃。
如此,李小星在丐帮一连修养了三日,申大壮每日与他运功疗伤,已然大好。
这日,众人聚在堂上,话已大半,刁小刀按捺不住,又问了起来:“申大哥,居延宫那人来咱们中原到底为了什么?”申大壮轻叹一声,说道:“居延宫偏安一隅,向来与中原武林也无甚恩怨,只是他们与娲皇宫有些纷争,具体是如何我并不详知,只听说是因为《五色心经》。”
“《五色心经》?我曾听大师兄说起过,《五色心经》是娲皇宫所有,乃武林至尊秘籍。娲皇宫人深居简出,过着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甚少与江湖中人来往,又如何与居延宫有瓜葛?”
申大壮望向李小星,叹道:“老弟说的是,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上一任居延宫宫主,也不知怎地,有一日突然昭告天下,说是《五色心经》是他居延宫的宝物,不应归娲皇宫所有,自那以后,居延宫每每寻着由头,与娲皇宫交手,几次往来,双方各有得失,而娲皇宫对此事一直也未置可否,这可让大伙都纳闷了。”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让人最为痛心的是二十年前,武林中同时发生两件大事,一是魏山河聚众打上阴山宫;二是,恰在此时,居延宫攻上娲皇宫,将《五色心经》抢了去,两家自此恩怨难了,唉,此事至今说起来也难以让人相信。不过,其中详情,恐怕韩姑娘知道些。”
“是,申大哥,恒山与娲皇宫向来交好,但我也只听师傅略微说过,此事恩怨难明、是非难辨,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韩蝉儿在一旁道。
刁小刀又急了:“那是自家东西,娲皇宫后来没有去抢么?”他自小便喜欢听这些武林秘事,但刁老爷子是个不愿费口舌的人,从不与他讲江湖之事,刁小刀为了满足切心之愿,便惯会四处打听,每每听到奇事,兴奋不已。
申大壮紧锁眉头:“当年娲皇宫主林玄身受重伤,不知所踪,娲皇宫中人便无心与居延宫计较,只茫茫然寻找宫主,至今毫无音讯。”
“有音讯了,申大哥,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近日得了些消息,听说娲皇宫现任宫主林易已经下山,似乎对她师父的行踪所有了解,那江湖时不时又有热闹看了?”
“哈哈哈……小兄弟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申大壮说着望向李小星,深知他所做之事纠葛甚多,不免为自家兄弟担忧,巨船帮和阴山宫已然乱多如麻,再加上居延宫和蜗皇宫,恐怕是难上加难,可张否成这么多年来费心费力,显然是对这些事管定了,真不知这位祁连大掌门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不过这份侠义心肠,江湖难得,又接着道:“恩怨自有定数,你们小心些便好。”
刁小刀意犹未尽,待要再问,只见狄木升面有怒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便告辞离开。
众人各自退回,申大壮对李小星道:“好兄弟,你跟我来。”
李小星随他出得高霞别院,行舟湖上,但见群山敛黛,青葱朦胧,心中畅然。申大壮指向近处一山峰说:“兄弟,你昨日问我,高霞别院如此嘈杂,怎能修习内功,那里便是个清净的好处。”李小星知他有话要说,特意避开众人,便说道:“好。”
两人来到山中,申大壮深叹一口气,脸上蒙上一层阴影,道:“你那日见着的人叫纪无由,他和你师父是同门师兄弟。”话至此处,惆怅不已,又道:“当年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亲如手足。兄弟三人时常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那时,谁不识得祁连三雄?!只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有一年,你的太师父“白髯公”张井清自觉年事已高,便决定选出下任掌门,消息一传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都道这下任掌门自然是在祁连三雄中产生。”
“这是祁连派的大事,那天比武之际,也算是一场风云盛会,祁连六百弟子齐聚镜铁峰,而你三师叔齐非新,武功不如你师父和纪无由,他也无意掌门,便退出比武,那么下任掌门便是你师父和纪无由二人中的得胜者。虽然,纪无由入门稍晚一些,但当时两人武功不相上下,你太师父有心要练他们一练,便吩咐于峰顶冰川上展开掌法,务必使出平生所学,但点到为止。听说那天万里无云,偌大的峰顶晴日当空,冰光如练,恍如白镜,他师兄弟二人掌法切磋琢磨,来往无不精妙,好似天神比武一般。只是,事到关窍之处,纪无由忽地掌法散乱,你师父也吃了一惊,不及收掌,伤到了纪无由。”说道这里,申大壮又叹了一口气。
“至此,你师父便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掌门之位,但纪无由十分气恼,说是你师父用了手段才得到掌门之位,他师兄弟比武之前喝的那碗酒有问题,纪无由在你太师父身前百般说明,可你太师父只劝道胜负已定,莫要再论。纪无由心性高傲,自入门后,事事样样都挣在前头,他悟性颇高,不过几年便可与你师父并肩,想来他也想做这个掌门,但无法忍受这个结局,便愤然出走,之后遁隐江湖,不想却会在长安城出现。”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说出那番话。”李小星说道,但心中却想:“师父当年还惹下这等糟乱之事,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声名在外,果然不假。不过,此事定没有这么简单,日后需留意才是。”
申大壮说完此事,脸上更添三分愁色,望着远处峰顶,又道:“好兄弟,有件事,我也需要麻烦你。”
“大哥,有事但说无妨。”
“哈哈哈,好兄弟……唉,只是,此事有些为难。”
“大哥,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这些客套话!”
“哈哈哈……”申大壮展颜一笑:“那日与你一道的阴山宫的小子去了何处?”
“那日他受伤落山,我匆匆绕下山去寻,只见他落下的地方草木俱折,但是却没看见他的踪影,想来他应该是被什么人救走了。”
申大壮点点头,事情过后,他得知消息,也去找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近来武林中人盛传黑狼刀重现江湖,宇文冬这小子有些骨气,竟一路杀进长安城,摆明了是跟魏山河过不去,也不知魏山河对此如何反应。想到此处,又言:“既然有人救他,倒也不必担心,只是,我猜测他伤好之后必定会前往薛家堡。我听说薛家堡已经往巨船帮求助,那么魏山河必定会派人前去,他一门心思要当武林盟主,薛家堡赫赫威名,是他要拉拢的重要门派,他为显重视,极有可能让自己的儿子魏少泽带人相助,但我怀疑他居心不良,所以请兄弟也走一趟,一来挡下宇文冬,二来救下薛元彻。”
李小星常听有人说起薛元彻的大名,说这位老英雄如何抗击西夏敌军,如何行侠仗义,如何豪爽仁慈,早就对其佩服三分,听申大壮如此说,欣然道:“如此,小弟更加义不容辞。”
“还有一事。”
“大哥请说。”
“韩大将军与薛堡主交情匪浅,薛堡主顾及韩大将军身份,有些事情定没有说与他详知……此番薛堡主求助魏山河确实有些糊涂……也罢,江湖之中有几人识得实情……这次我听说巨船帮暗地里做了些事情,韩姑娘恐怕会追查下去,魏少泽一旦去了薛家堡,韩姑娘必定也会前往,如此一来,你二人一路同行,凡事务必小心,切不可急躁行事。”
“多谢大哥挂怀,如此,小弟明日便启程。”
“不忙,明日魏山河大寿,韩姑娘也许有兴趣前往,你陪她就是,再者,刁家与魏家是世交,你们出入自然能方便些。”
李小星一一答应下来,心道大哥知我也要查巨船帮,不能明说,便想出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人又回至高霞别院,这边暂且不提,但说那日宇文冬受伤落下山崖不久,便有一辆马车经过,赶车的小子十分伶俐,见草丛中躺着一人,忙下车去看,对着车里喊道:“姑娘,有人受伤了。”车里的姑娘似乎有些迟疑,停了片刻,才柔声道:“那,那……你将他背上来吧。”马车兜兜转转在山中行了许久,来至一处院落,院落守着青山,绿水从前流过,生了几出香荷,极为清雅。
姑娘下车去将东厢房的门打开,小厮背上宇文冬放在床榻上,便赶忙退了出去,后面跟着来了一位健壮的妇人,姑娘道:“乐婶婶,您看看这人怎么了?”
妇人上前搭脉问诊,哎呦一声,脸色煞白道:“姑娘,这小伙子伤的不重啊!老婆子给他吃三天药,保管生龙活虎的。”姑娘微微皱眉:“乐婶婶,你要再这般唬人,我可要把你打发回去了。”“姑娘莫生气,老婆子看姑娘一天到晚也没个笑脸,想让姑娘乐呵乐呵。”她年纪虽大,却十分俏皮,惹得那位姑娘一展笑颜。
“好了,乐婶婶,此人就交给你了。”
乐婶婶见姑娘笑了,赶忙答应着。她精心照顾了一日,宇文冬气息渐通。第二日,乐婶婶仍是一大早熬着药拿去了东厢房,风风火火进门,风风火火将药放在床头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一抬头,见宇文冬看着自己,哎呦一声,往后大跳,抚了抚身子,转而笑道:“小伙子,你醒了?”
宇文冬也怔在那里,但见面前之人方额阔脸、慈眉善目,缓缓道:“这位大婶救了我?”“是啊,没想到你醒的这么快,昨天只服了两剂药就好了,现在感觉如何?”“晚辈多谢您救命之恩,现在感觉还好。”“别这么客套了,叫我乐婶婶就是了,那这药先别吃了,我去做饭,吃饭再吃药,这吃饭更重要,饭吃好了,才能好得更快。”乐婶婶便风风火火去做了早饭。
宇文冬躺了足足快有两天,早已觉得筋骨麻木,待要起身,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包扎了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再一运功,方明白那人下手并不算重,便又起身来至院内,只见满院质朴,松柏为柱,黄泥砌台,竹帘风动,燕语呢喃。院子东角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伴着阵阵香气,应是乐婶婶在忙活早饭。又看向院外满池青莲,鱼戏莲叶,十分欢快,想自己自离开阴山,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复仇,及至此处,内心不知为何如此平静。
如此呆看半日,但见荷花池中转出一个倩影,身姿窈窕,体段风流,艳艳如春花秋月,淡淡似水波初兴。不知是自己神情恍惚,还是怎地,那个倩影竟向自己走来,渐渐的那个倩影清晰起来,她穿着黄色的衣衫,手中挽着竹篮,竹篮中铺满了蘑菇,柔声道:“是你啊,你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