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澈不知这白色身影是谁,又挣脱不开,只能任其带着飞奔而去。
但听耳边风声飒然,路边风景飞速掠过。
卫澈心中不禁暗道:“此人的轻功好生厉害!”
料想有此高深的轻功,必定是江湖前辈,便道:“前辈,你为何捉我?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然而那白色身影依然飞步急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卫澈又想:“莫非是个聋子?”
只是他与这白影相隔甚近,隐隐约约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异香,沁人心扉。
心中不禁暗叹:“哎,若真是聋子,未免有些可惜啦。”
想到这里,便提高嗓子,要试她一试:“嗳哟,不好啦!江湖大事啦!”
说罢,又捂着肚子“嗳哟、嗳哟”叫个不停。
那白衣女子终于冷声问道:“你怎么啦?”脚步却不停下。
卫澈听她声音悠扬婉转,仿佛山涧清泉冷冽中透着清甜,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
“我……我要出恭!”
那白衣女子似是一愣,旋即停住脚步,一撒手,将卫澈松开。
卫澈双脚尚未在地上站稳,被她这么一松一推,重心已偏,便狼狈侧身倒地。
他爬上身来,拍拍肩膀的灰尘,环视四周,竟是一片绿野荒山,廖无人烟。
目光回转,直直落在白色纱幔上,想要透过这层薄衫看清身后那张脸,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那白衣女子冷声喝道:“我问你,你为何会桃花坞的武功?”
卫澈心尖一颤,暗道:“哎呀,莫非这神仙似的姐姐,是桃花坞的弟子?如果是的话,那可就遭啦!”
白衣女子见他不答,又冷声催促:“我问你话。”
卫澈眼珠微转,忙捂住肚子,皱眉说道:“神仙前辈,我肚子闹得厉害。你先让我解决人生大事吧!”
白衣女子信以为真,只得转过身去,冷声道:“那你快点儿!”
卫澈心中暗喜,反身便往那半米高的灌木丛中奔去。
几度回头,只见那白衣女子仍是傻傻立在原处,既不转身看他真假,又不出声催促。
卫澈心中发笑,暗道:“任你轻功再好又如何?脑子却不好使。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啧啧啧……”
他自觉不费吹灰之力便化险为夷,心中越想越得意,沿着山路往山下急奔。
一直奔到山腰,他才停下来,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心想:“我若再回去金沙客栈,难保这白衣女子不会再追去。况且我既不愿投靠沐王府,也无谓再跟沐氏兄妹一起……”
想到这里,当下一拍大腿,已有决定,站起身自言自语:“还是我自己上京吧!”
正要迈步,忽听耳边风声飒飒,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般落在他面前。又是那个白衣女子!
卫澈脸色大变,尚未开口便听白衣女子怒道:“你竟敢骗我?”
卫澈莫名感到害怕,脸上却挤出微笑,颤声道:“神仙前辈,你有什么想知道,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衣女子问道:“你这一身桃花坞的武功,是跟何人学来的?”
卫澈只得天马行空地瞎扯:“我不知他的名字,不过是萍水相逢。那人可能看我玉树临风、俊俏不凡,心里喜欢,就传授了我几招。我之前并不知道这原来是桃花坞的武功。哈哈,还是神仙前辈见多识广,竟然一眼就认出在下的武功套路啦。莫非,神仙前辈是桃花坞的弟子?”
白衣女子信以为真,不答反问:“教你武功的那人,可是四五十岁年纪,长脸黑须,神色凛然的男子?”
卫澈暗道:“我从未见过公孙前辈,不知他长什么样子。不过照这么看来,她八成问的就是他啦!”
于是说道:“他跟你一样戴着帷帽,不知道长什么样。”
白衣女子又问:“那你在哪里遇到他?即刻带我去!”
“我之前在云南遇到他。但是时隔几个月,恐怕他早已离开了吧。”卫澈随口捏造。
哪知这白衣女子因见他施展的桃花坞武功根基尚浅,料想只学了不到半年,便更对卫澈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吩咐道:“不管他是否离开,你先带我去云南找他。”
卫澈听她声音温柔婉转,语气却十分强硬,料想她不达目的必不罢休,不禁暗想:“武林大会在即,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带你去云南游山玩水?”
想到这里,便犹如恍然般,提嗓说道:“哦,我想起来啦!那位前辈听说京师即将举办一场武林大会,还说他一定会去参加呢。神仙前辈,你若去了京师,必能见到他!”
白衣女子不禁一怔,“京师?”
卫澈不知桃花坞相距京师不远,因此那白衣女子听了他的话才有些吃惊。
眼下他唯恐白衣女子不信,忙又谎说道:“是啊。我之前听那位前辈说,此次武林大会各路英雄齐集,他要找的人也必定会去!”
白衣女子闻听此言,心中暗道:“爹爹离开桃花坞时,留给我的书信中确是说要寻人。虽然我不知爹爹究竟要寻什么人,不过自小到大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此人于他而言定很重要。说不定,爹爹真的会去京师参加武林大会。”
想到这里,白衣女子转身便走,直奔京师方向。
卫澈心中好奇这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便快步跟上她。
白衣女子回头,冷声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啦?我不过是要上京,恰巧与你同路罢了。”卫澈道。
白衣女子不再说话,转身便继续朝山下走。
原来这白衣女子自幼与爹爹在桃花坞长大,从未与其他人有过接触,虽然性格略显孤僻却心思单纯,根本不懂得区分别人的谎话。
此次是她初出桃花坞,一心为找回半年前留书出走的爹爹。因之前一路从姑苏来到这里,所以才记得原路返回的路。
卫澈不熟悉路只能跟在她后头,再看不出她是初涉江湖的小姑娘。只是瞧着她背影白纱飘飘,自觉赏心悦目。
那白衣女子不喜热闹,又不知道父亲的行踪,因此从姑苏一路到此全凭直觉,只往人少的地方去。所以沿途折返,不免走得尽是荒山野岭。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炎炎夏夜,蝉鸣声此起彼伏。
卫澈又累又饿又渴,见前面那白衣女子还不打算停下来休息,不禁扬声劝道:“你不累,不渴,不饿么?要不咱们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再赶路吧。”
白衣女子停步回头,冷声说道:“你若累了饿了,你休息便是。我并非与你结伴同行,你不必理我。”
卫澈见她说得轻松,显然没有丝毫疲累饥渴之感。且见她此刻一袭白纱立于朦胧黑山之中,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仙子,不禁问道:“你究竟是人么?你不会饿,不会渴,不会累么?”
白衣女子似轻叹一声,道:“亏你内力不错,竟连这点清心寡欲都做不到。难怪我爹不肯收你为徒,只授你桃花坞一些不痛不痒的武功。”
原来当年公孙无泪遇难时尚不足二十岁,所学的桃花坞武功并非有多精妙,不过彼时在武林中行走绰绰有余罢了。
而这白衣女子因在桃花坞出生长大,自小习武,且她聪敏过人又用心刻苦,虽然才年芳十五,但一身武功已远在卫澈之上。
卫澈此时听了她的话,不禁诧异:“你爹?”
白衣女子点头,“不错,教你武功的人,便是我爹。”
卫澈不禁纳闷。
他哪里知道,如今桃花坞只有这白衣女子与其父相依为命,再无旁人。
此时听了这白衣女子的话,卫澈心想:“奇怪!我与公孙前辈相处数月,从未听他提起还有一个女儿。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里,卫澈便不动声色,笑问:“不知神仙前辈的父亲,高姓大名?”
白衣女子与爹爹十几年来在桃花坞与世隔绝,哪里知道爹爹叫什么名字?于是道:“爹就是爹,我只叫他爹便是。他高姓大名,与我何干?”
卫澈无奈地一声轻叹,暗道:“真不知她是装傻,还是真傻!”
便又问:“那么敢问神仙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女子不禁提防,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澈道:“既然咱们结伴同行,很该知道对方如何称呼才是。在下卫澈!”
“谁要问你?”
白衣女子淡淡回了一句,转身便走。
卫澈一心想学上乘武功,将来报仇雪恨。便快步追上,笑道:“方才神仙前辈说我学的不过是桃花坞的粗浅功夫,那么不知神仙前辈可否赐教一二?”
“我不轻易收徒弟的。”白衣女子冷声拒绝,脚步仍不停下。
卫澈暗道:“我还不轻易拜师父呢!”
可眼下他却不恼,仍旧笑嘻嘻地道:“我哪有这个福气,能做神仙前辈的徒弟?不过是求神仙前辈疼我,教我一招半式,让我受用罢了。”
那白衣女子与父亲相依为命,只知父亲疼爱她,她疼爱父亲。再没有想过再去疼爱其他男子。
如今听了卫澈的话,她不禁停住脚步,正色说道:“我可不会疼你!还有,什么‘神仙前辈’?你别给我乱起名字。”
卫澈见她语气冷淡,虽看不见她的样貌,亦能感觉到眼前这白色身影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他心中虽有些莫名的失落,却不灰心,说道:“前辈你既不肯告诉我名字。我瞧着前辈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派,可不是要这么叫你么?”
白衣女子似沉思了一瞬,才道:“自小到大,我爹都叫我‘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她一袭白衣飘飘,只是不知样貌是否配得上这个名字。”卫澈心中暗道。
想到这里,他对这名唤云裳的白衣女子,样貌越发好奇。
拢住心神,卫澈只问:“原来你姓云么?那我以后称呼你云前辈,还是称呼你云姑娘呢?不过听你的声音,倒像是年轻的姑娘。只是你武功了得,我不敢唐突造次。”
云裳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姓云,总之我爹叫我云裳,你也这么称呼我便是了。”
卫澈听得一愣。只觉眼前的女子性情孤僻,却又不失单纯善良,一时间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突然,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