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萧府门前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噼噼啪啪的敲门声惹得萧府前院的大黄狗不停摇着尾巴狂吠。
萧府看门的小斯往门缝里一瞅,暗道不好,边跑边把腰间的衣带随意一系,急匆匆的就朝萧府大院的正房跑去了。
许氏一个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由于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她的眼圈处有些发黑,摸了摸自己有些松弛的皮肤,许氏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没想到一个通房也能骑到自己头上,当初母亲让兰姨娘给她陪嫁,为的就是以后到了夫家也有个帮衬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兰姨娘得到了老爷的垂爱,而她这个当家主母却只能独守空房。
“春草,掌灯!”许氏挑开床幔唤着,可蓦然的她又住了口,她刚想起来春草已经被老爷发卖了,这如同生生断了她一只手臂。
房间的灯亮了,一个小丫鬟脚步轻盈的来到床前,她比春草稍微胖点,眉眼间也稍显稚嫩,眼中的神色也没春草那般精明。
“太太!”她福了福身。
“春花,伺候我梳洗吧。”许氏疲惫道:“今天梳个清爽些的发型,簪子就戴那只四蝶银步摇,其它就什么也不用了,首饰少点人也更精神些,”末了她又补了一句,“首饰再好那也得有人看才行。”
丫鬟低头应是,太太的意思她们都懂,可谁也不敢议论,男人嘛谁不喜欢好颜色,太太这般人老珠黄的,老爷哪里还有兴趣,丫鬟不经意摸了摸自己光滑细嫩的手,眼里却多了一丝难以遏制的贪婪。
许氏才打扮好,有些气急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许氏对身边的丫鬟交代道。
不多会儿丫鬟便禀报道:“是江家来人了,而且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
“江家?”许氏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她倒是把江家给忘了,不愧是商户之家,竟连一点小亏也吃不得,之前让刘福去送信让把尸体给抬回去的时候没反应,现在人活了他们又巴巴的找上门来,许氏的确想不通江家到底想干什么。
“走,找老爷,”许氏来了点精神,老爷不是说不能把人给撵出去吗?如果是江家非要把人带走那就不关她们萧府的事了,打定主意许氏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到梅姨娘院门前,许氏停住了脚步,她知道今天老爷是歇在了梅姨娘屋里,那个连亲生儿子都不管的胆小自私的女人,遇到困难只会哭哭啼啼惹人厌的女人,偏偏老爷就吃她这一套。
“大太太,”院外正忙着打扫庭院的丫鬟齐齐朝着许氏行礼。
“老爷和姨娘起床了吗?”许氏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扇门毫不在意的问道,只不过她那只宽大袖口下捏得发白的手指出卖了她,除了她身边的丫鬟春花其它人一概不知。
“正伺候着梳洗呢,”丫鬟道。
门突然被打开了,萧霆正一脸春风的从门内出来,见许氏站在院外,他有点心虚起来,许氏作为他的正妻,他却很少去她屋里,这在大户人家是说不过去的,往重一点说他萧霆有宠妾灭妻的嫌疑。
许氏年老色衰的原因是其次,最让萧霆不能忍得就是许氏那般官家小姐的做作,每次和许氏同榻而眠他都感觉很不自在,睡觉前的每一个步骤许氏都拿捏得死死的,比如鞋子应该怎样放,放朝着哪个方向,哪怕是出现一点点偏差都不行,还有睡觉前必须得先脱衣服再脱鞋,每一样都得按照规矩来。就算是夫妻之事也得按部就班,多一个步骤少一个步骤都不行,他也说过她多次,可是许氏哪里听得,非得说那般低俗做派只有小家子养出来的女儿才做得出来,萧霆见不得她这般行事,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去她屋里了。
萧霆所在的礼部今天轮到他休沐,所以他今天没有穿得很正派,只是穿了一件宽松的灰色袍子,他身材最近有点发福了,他那身官府总是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身宽大的衣服倒是让他轻松自在了不少。
见萧霆朝自己走来,许氏俯首作揖,“老爷!”
“夫人有事?”萧霆问道,许氏是个特别注重规矩的人,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她不会亲自前往姨娘所住的院子。
“江家来人了,”她低声道,“似乎有些来者不善。”
“来干什么?”萧霆记得自从江清染嫁到萧府,江家的人连面都不曾露过,哪怕在大婚的时候连陪嫁丫鬟也没有一个。
许氏想了想低眉道:“前些日子泽芜院的那位不是去了吗?我派人到江家探探江家的意思,不过...”
“怎么?”萧霆有点不耐烦的问道,“只不过就是一个商户之家而已,人没了还能赖到我们萧府头上不成?”
“那倒不是,”许氏摇摇头,“江家的意思是人他们愿意带走,只不过想在老爷这里为族中子弟谋个一官半职,今天许是来兑现承诺来了。”
“你同意了?”萧霆问道。
许氏咬咬牙点头道:“妾身自然是同意了,那江家非得说我们萧府骗婚,如果不同意我怕这事闹大了会影响老爷的前途,所以也就把这事答应了下来,我想着在衙门里寻一个差事应当不难。”
“真是妇人之见,”萧霆背着手在许氏面前来回踱着步,“以前帮着在衙门里塞个人倒也不是难事,只是目前怕是不行。”
“这是为何?”许氏捏着手帕紧张的问道。
萧霆皱眉道,“昨日朝堂上兵部李大人的公子和枢密院陈大人的公子两人因争夺一个翰林院的闲散职务打了起来,这两家谁也不让谁,也不知怎么的,这事就闹到了朝堂之上,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可一问才知道这两人都没有功名在身,都是家里通过银子私下求来的,皇上一直很注重人材的选拔,这样一来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许氏听得呆愣住了,随即她又问道:“这种事情虽然表面上少见,但是私下里暗箱操作的多得是,怎么偏偏这次就闹到朝堂上去了?”
萧霆讽刺的笑道:“这两家人给予钱财讨好的恰巧是同一个人,这人贪得无厌居然想把两家的银子都给独吞了,以往这种事情他做的也不少,两家事后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伸张,到时候再看谁出的价钱高官职就给谁,可没想到这次他碰上硬茬子了,两家公子都是不服输的,谁也不想多花银子,就一起相约在城门口决斗,想要用武力来决定官职归谁,哪里知道那位冷面摄政王爷刚好从外地办差回来,二话不说的就把两人带到了朝堂上,这事情可不就败露了?那位收受贿赂的人被罢免了官职加服役一年,两家公子品行不端终生不得录用朝堂,这背后出钱的两位官员也各自停止发放俸禄半年。”顿了顿萧霆又道:“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朝廷大小官员人人自危,谁还敢顶风作案?这事夫人你办得鲁莽些了。”
许氏听完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的,她心里直懊恼这档口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许氏有些焦急,连说话也比平时快了点,“这可如何是好?事情也已经应了江家,想必江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霆抖了抖宽大的衣袍沉声道:“先暂且不管这事,你我且去看看江家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如果他们能明白事理倒也好办,如若非要咱们给他个官做做又再想其它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许氏点点头跟着萧霆往大门处走去。
“爹,萧府怎么还不开门呢?我要找清染,我要她给我当媳妇。”江家大少爷江吉正流着哈喇子扯着江崇的衣服,如果细心观察在他的袖头处还沾染着黄黄的粘稠物,再往他的脸上一看,他的鼻子处也还残留有淡黄色的鼻涕。
“好好,爹让清染给你当媳妇,咱们今天来就是把清染领回去的,乖!到时候见到清染一定要按爹说的做,爹之前给你说的都记住了?”江崇一边给江吉擦着鼻涕,一边吩咐着他待会儿该做的事。
“都记住了,吉儿的记性好着呢!”江吉手舞足蹈的点头,“第一要让清染和我回家、第二要让萧府的人给小弟官做、第三...”江吉摸摸脑袋使劲想了想,突然他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撒泼打滚赖在萧府不走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清染在一起了。”
“爹爹!我说的对不对?”江吉使劲的摇着江崇的手。
“对,对,”江崇点点头,用力把手从江吉的手里给掰出来,他这个傻儿子虽说脑子不行,可一股子的蛮力谁也比不了。
江崇的小眼睛精明的眯了起来,这萧府想打他江家的秋风可算是找错人了,今天不让萧府连本带利的都给吐出来他就不信江,反正他江家现在已经找好了后台,这小小的一个萧家他还不放在眼里。
“吉儿,去拍门,使劲拍,有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江崇教唆道。
“父亲,这样怕是不妥吧。”江衍上前拦住了江吉,“萧府好歹也是临安城的大家族,我们此番前来应以德服人,千万不可给我们江家树敌。”
“三弟,你这话说的二哥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树敌?明明是他萧府有错在先,我们只不过是应萧府要求来接人罢了,横竖都是他萧府的意见,我们江家何曾有过怨言?”江敞反驳道。
“老三,跟你二哥学学吧,你这样可接替不了我江家的产业。”江崇失望的拍了拍江衍的肩膀,他花大把的银子供这个儿子读书,没成想读成了这般的妇人之仁,“商场如战场,你不要别人的命别人反过来就会要你的命,敌人可不会给你讲什么道德,那些都是嘴上冠冕堂皇的措辞,听听也就罢了,千万别当真。”
“吉儿去敲门,”江崇再次吩咐道。
“父亲,”江衍的嘴微微张了张却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三弟,别再惹父亲生气了,”江敞大步跨过江衍的身边低声发出了警告。
江吉的手刚拍向大门,门就突然被打开了,江吉一个没注意直接朝着门内扑去,门内开门的小斯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江吉给压在了身下。
由于江吉的体型太重太庞大,小斯被压倒的瞬间就口吐白沫,直翻白眼,并且还伴随着手脚不断的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