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限于地下采光的特性,曾诺人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尽管反射采光系统可以收集全天各个角度的光线,但受限于开口数量,在阳光过于倾斜的时候就无法继续向地下城市提供照明。到了傍晚的时候,人们也就早早地进入夜晚模式,这在北山大区也是一样。
此时还闪着微弱红、黄两色辉光在楼宇之间飞檐走壁的两人就显得格外可疑。她们利用地底城市的昏暗日光,来隐藏自己。无声飞行时不可避免的辉光,融入在暖色调的晚霞中,这比起在彻底没有光线的黑夜更适合她们迅速地向北山寺靠近。
而寺内的术僧早已从传感器上监测到这反常的善逝波动,在寺门口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晓河,他说:“使用私制善逝的两人,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寺门已关,不得入内。若是游览,请明日再来。”
安源真双目无神,却摆出警惕前方的姿势,用无精打采的语气说道:“目标,搜索。阻拦者,让开,不伤。”
有栖川玲实:“目击者,灭杀。”
晓河吩咐身边的同伴:“泯愤,泯惰,这两个人不太对劲,小心应对。泯傲,你去呼叫增援。”
这时候两人已在众僧人面前降落,安源真因为使用长柄武器而停在较远的距离,有栖川玲实以警戒的姿态横向移动,准备将僧人包围并寻找攻击机会。
“这个时候进来,应该不至于引发骚动。”晓河暗自笑道,“既然要来夜闯北山寺,于教,于政,于医都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还说让开就不伤,你们搞得清双方的立场吗?”
有栖川玲实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交战,必要!”
其实这个时候,她正在用眼睛内闪烁的光线,与对面的安源真进行二进制通信。
突然,两人身上的辉光的亮度猛然增强,就像是蓄力“变身”一样开始发力,从体内的善逝神机里展开武器。不过此时的僧人们并没有抓住这个空隙进攻过去,因为地中人们的作战方针就是“能守则不攻”,他们会等待对方真正踏过底线的那一刻才施以武力还击。
但关于此事北山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晓河听闻身后极速接近的喷射引擎的轰鸣声,迅速侧身一让。林峰就以飞快的速度穿过守在大门口的僧人们朝安源真冲去,中间擦过有栖川玲实的位置时也将她弹到院墙脚下,然后和院子地面引发了剧烈冲击,中断了她们的“变身”。
撞击后才传到的冲击波,把两个体重较轻的女孩子吹得从地面腾起,再重重地贴在墙上。
几个僧人立稳马步,借助兵器在地面战定,才控制住身体没有后退。
晓河对着林峰大喊:“你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给我进去。泯傲怎么把你给叫来了,这下子动静就大了。”
林峰并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被撞出数米远的安源真和有栖川玲实两人喊话说:“难怪前段时间有一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果然是你们的缘故。怎么现在只来了两个,没什么诚意啊。”
泯傲这时候才从里面追出来:“不是我叫的,是他自己突然就飞出来了。”
Icing的两人重新站起来。
安源真说道:“目标,锁定。跟我们来,不伤!”
林峰回答说:“看看你们现在的精神状态,Icing们。不知道相武事务所对你们做了什么事,我可不想跟这个状态的你们走。”
这时候有栖川玲实已经完全展开了她的武装,果然如之前空战时遇到的黄色人形一样,用的是拳脚功夫。燕尾的无袖衬衫加黄色短裤配条纹过膝袜,看上去不就是先前的演出服嘛。而这次则另外装备了泛着金光的拳套护腿,她念了一句“捉你!”就腾空而起朝林峰一拳挥来。
林峰不屑这种腾空而起的鲁莽攻击:“乱来。”
他迅速从右臂里弹出一支机械棍,俯身躲过了那一拳,用棍尾猛击有栖川的腹部。有栖川被击中后,身体就像是从腰部向前对折一样,飞向院外。径直从大门穿过,撞碎了路沿后高高弹起,在落地的瞬间翻滚受身,双脚重新修正体态,站定。
晓河啧啧:“对女孩子还真不留情啊……”
重击的一瞬间林峰没有听到应有的呻吟,他说:“留情?刚才那个瞬间,你没看到吗?被这么打中,连叫都不叫,她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
还有时间说话?这时候安源真的长柄锤已经挥至身前,林峰将棍横者格挡,虽是挡住了,但这一击还是出乎他意料,如果不是有三台推进器的辅助,恐怕早就失去平衡被击倒在地了。不过回想起来也确实应该如此,在第一次空战遭遇Icing时,虽然距离很远但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能够击毁战斗机的导弹是如何轻松地消失在安源真的长柄锤之下。
晓河:“我知道,刚才就发现她们不对劲了。”
有栖川重新加入到战斗中来。在她的正面攻击下,安源可以如空战时一样使用着锤型武器,也同样与这件武器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她不用真正接触重锤就可以对其加以控制,重锤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复袭击林峰的死角,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她在拦截了导弹还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已有心理准备的林峰小心翼翼地应付来自两人的攻击,安源真的攻击速度并不快,但是角度刁钻,有栖川玲实则在速度和力量上有着非常大的优势。她两算准时机向着林峰的一个破绽同时发出进攻。
林峰知道肯定无法全力接下这一次的攻击,他将双臂竖在身前并向后仰去,使得承受冲击的部位和两人袭来的方向形成一个角度,然后利用背部主推进器保持平衡不致倒下。在勉强扛过这一击之后,林峰已经被Icing的两人穿至背后和寺院里的僧人形成对两人夹击的局面,不过此时僧人们还是在寺门附近保持警戒。
林峰向里面问道:“看来不打到寺院里头你们不打算帮忙是吧?”
泯愤,泯惰,泯傲三人来到林峰边上掩护,但这似乎影响了林峰大开大合的出招。他和这三个人没有默契,必须分神才能不伤到他们,这反倒影响了他的攻击,“不是帮我,去骚扰那个红的去!”
晓河在一旁分析说:“我看出来了,这事儿确实和你有关。你尽管把她们引进来吧,在寺外战斗对公共设施的损害太大了。”
林峰说:“你反倒是担心这个吗?不过今天怎么少了一个人,那个绿色的跑哪儿去了?”
没时间想这么多,林峰还用不惯身上的善逝装备,一个人对付两个看上去已经是经验丰富的“魔法少女”确实非常棘手。他打算故技重施,再用直线冲刺的方法制造冲击波把她们两个撞到寺院里去,多少可以利用上僧人的战斗力。他双手双脚牢牢地扳住地面,将主推进器和腿部推进器的转速开至最大,然后突然松手将自己像弹射起飞那样冲向安源真和有栖川玲实。
完全状态下的两个女孩,在善逝武装的保护下并没有因为这次冲击受伤,但是因为林峰的冲刺最起码把她们两撞进寺院的目的是达到了。安源真和有栖川玲实在寺院门口的石阶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延伸至院内。
而林峰悬停在上空自信地俯瞰着被僧人包围的两人,内心鄙夷地想着:“什么变身,还有魔法少女,实战的时候根本用不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战斗中以过分自信的心态停留在明显容易受到攻击的位置,总是会伴随着暗算和狙击。当林峰注意到身后发出撕裂空气的啸叫声时,已经来不及做出闪避机动,好在他条件反射似地又一次及时用机械棍挡了一下飞来的绿色物体才没有被光箭直接击中躯干部位。
这支当时击落“天尊”的绿色光箭把林峰重重地从半空中抛下,他被强烈的动能打得一直从山门殿和天王殿的上放飞过,再撞穿大雄宝殿的屋顶,直到撞碎了藏经阁的大门,在受到里面的一尊石像的底座的阻挡后才停了下来。
这座石像并不是通常被供奉在其他殿内的佛像,而是像是被封存在这里一样。
虽然这时候他身上的善逝开始迅速做出恢复反应,但这一次他的右肩胛骨和锁骨骨折,右肘部脱臼,并有四根肋骨骨折,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法行动了。
林峰心想:“果然她们是三人一起行动的,这下大意了。”
而且这条近似于直线的坠落路线上留下两个大洞。
林峰知道此时后藤绘一定早就完成了善逝武装的装备,以她的远距离狙击能力如果自己不离开这个位置,那个绿色光箭顺着这个方向射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昙罡、易欣和安瑟姆因为林峰的坠落也来到后殿,这不管是太巧还是太不巧了,反正林峰是觉得太不巧了。易欣见林峰身负重伤无法动弹,就想上前把他从那个位置拉开,就在这时却被林峰竭力喝止了。
“别……过来!”
安瑟姆说:“阁下,他说的对。”
这是易欣第一次对安瑟姆发火,他说:“什么对不对的,我怎么可能放下林峰不管!”
林峰见易欣一意孤行要来救自己,他也很不希望把易欣引到这个随时会受到致命攻击的位置,于是他开始尝试朝易欣的方向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身体。
不移动还好,这一移动,让易欣以为是在向自己的求救。他甩开正拉着胳膊的安瑟姆,向林峰跑去。
这时候又一支光箭击中了林峰刚才的落点,好在他已经爬行了几米,光箭只是击中了那个位置的地面。冲击波把昙罡打飞,穿着长裙的安瑟姆在强风里要自己站稳已经很是艰难,这时候为了接住飞来的老方丈,两人都不得不后退到很远的距离。
易欣及时俯身趴下,让身体和地面的接触面积增大,才没有后退。也不管现在安瑟姆已经来不及保护自己,他在冲击波过去以后跑到林峰身边,拉起他用来挪动身体的左臂,想把他从那个位置移开。
这时石像底座一处被打坏的裂缝内发出一阵暗红色的烟雾将两人包裹住,似乎不允许他们离开一样将他重新又拉回到底座里面。
昙罡见状忙说:“不好!”
他命令身后的几名术僧赶紧跟上易欣冲上前去,想要把林峰从那暗红色的烟雾里拉出来。此时的林峰只剩下一只手臂、一条腿和半张脸尚没有被烟雾彻底裹住,而且还在被烟雾继续向里面拖动。能下手拉他的地方不多,来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而易欣却一直没有放弃,僧人们就转而去拉易欣。
直到那第三支绿色光箭穿过墙洞再次射入殿内。光箭的能量之大,使得站在林峰周围的术僧顿时血肉模糊,而易欣就在林峰的眼前被光箭拦腰撕裂。
光箭的速度没有因为击中人体变慢,林峰绝望地看着它穿过僧人,穿过朋友,再射向自己,连最后的咆哮都来不及。
巨响传到了在院内和僧人们纠缠的安源真和有栖川玲实那里,她们无视僧人们的阻拦,开始向藏经阁进发。
而此时的暗红色烟雾从一开始包裹着林峰的状态发生改变,变成贪婪地吸收一旁术僧们的血肉的样子,随后在林峰的右手慢慢聚集逐渐显得像是一把狭窄长刀的形状。
来到后殿的安源真和有栖川玲实,面对着的是摇摇晃晃但是双目发出慎人暗红色光亮的怪物。这是林峰和那团暗红色烟雾的混合体,他已经被愤怒充满了头脑,处于意识混乱的状态。眼前只有自己的朋友被撕裂时的景象在循环播放。
易欣看到自己几米远外的下半身,被Icing的有栖川玲实踏过,踩断大腿骨的时候毫无知觉。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的他,对着刚刚赶来,抱着自己上半身的安瑟姆,下达了一个命令:“陪着林峰,走……下去……”
作为Icing三人的前锋,有栖川玲实刚摆好格斗的架势,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诡异般突然接近的林峰自腹部刺入了狭刀。这还不算完,林峰面目狰狞地在有栖川玲实的体内扭转刀刃,这个动作使得有栖川的多处脏器在遭受到贯通伤以后再次被用力搅动,一口搅拌着碎肉的善逝神机混合物从有栖川口中呕出。
然后林峰并不急于拔出狭刀,而是自下往上从有栖川的右肩处砍出,有栖川玲实的善逝神机像喷泉一样飞溅出来,而那把狭刀像是对这些东西有吸附力一般,在落地前就已将其尽数吸入刀身以内。
上半身被砍成两半的有栖川玲实在即将无力地倒下的时候被赶来的安源真抱住,虽然此时的安源真还是像刚才一样双目无神,语气平淡。但她看着有栖川玲实此时的样子眼眶内竟然无法克制地留出了泪水,终于她跪坐着开始哽咽地说:“任务,继续,不能。”
那个绿色光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再向这里飞来。
但此时失控的林峰已经毫无感情可言,他拿着狭刀慢慢逼近安源真,正要挥刀砍下的瞬间昙罡举起锡杖,朝着林峰的侧身发射了一道光束将他打到在地。
“不能在这里杀人!”
这给安源真的撤退空出了机会,她带着有栖川玲实的身体缓缓退出后殿,此时的僧人们也不再阻拦她们离开。直到出了寺院大门,安源真才使用善逝腾空而起,和远处的绿色人形汇合后黯然地离开了北山大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