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里面,她已经调整好状态,边喝咖啡边等我了。
“对不起,我出去的有点久了。”我尴尬的笑笑。
她不以为然,之前的拘谨倒是放开了一些,问了很多关于我的问题,这样也蛮好,至少我在她眼中也不算是“坏人”了。
说笑后,她揉了揉哭红的双眼,眼皮慢慢张开,那双明眸中仿佛藏了星辰大海,见我盯着她,她不好意思的避开了我的视线,开始继续——
——母亲答应医生不会过问治疗的过程,所以我被迫按照医生的意愿,坐上了那个可怕的机器。
那是一个进行电疗的椅子,靠背很高,上面还挂着为了防止乱动而固定颈椎的吊带,他让我自己把吊带放在下巴上,然后把椅子靠背升高,我的头就完全动不了了。
他扣住我的双手双脚,为我戴上一个头盔仪器,于是,我便开始了那段“死亡之旅”。
仪器发动时,电流极低,我只是有股酥麻的感觉,甚至还有些舒服,但电压逐渐增大,我越来越感到不对,医生在旁白解释难受只是暂时的,如果他没有执照,我肯定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我的脑中开始出现各种幻觉,混乱不堪,当我明显察觉出电流过大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那种疼痛随着脑海的一片空白,彻底消失。
我睁开眼,惊恐的发现,医生在我旁边检查“椅子上的我”,他翻开那具身体的眼皮,我可以感受到他神态的变化,慌张、惊恐,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猛的回头看向我这边,我吓了一跳,不受控制的冲出房门!
但是,我摸向门把的手臂竟然直直的穿了过去,我竟然碰不到实物了!
惯性让我整个人从门中越过,这是哪?
这里没有我熟悉的街道,也没有路上匆匆的行人,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我身后的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似乎是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我肯定是已经死了。
于是我摸索着往前走,这里没有方向,只能朝一个位置不停前进,途中,我无意碰到些东西,每次接触后“它们”都会闪出两团幽幽鬼火,就像黑暗中猫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感到绝望,我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而我所在的地方,就是阴间,只是黑白无常还没有赶到来为我引路罢了。
在我刚要放弃时,一道青色幽光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决定过去看看,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一天、一周甚至是一个月,我只觉得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清晰,而我却越来越虚弱,随着时间流逝,我发现我已经能够模糊的看到这里了。
巍峨的墙壁耸立在这条道路的两旁,黑暗衬托下我竟一眼望不到头,古青色石板前后无限延伸,那些我无意“撞”到的东西也开始慢慢显现出轮廓,“它们”……不,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更加惊恐,前面那团光亮因为周围空间的浮现变得越来越弱,我不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只知道再不争取时间我就要和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了!
就在我崩溃的前一刻,有一只手拉起了我,她跑在前面,靓丽的秀发随风起舞,闪着精灵般的柔光。
我突然间就有了力量,跟随她不停奔跑,朝着那团幽光加速前进。
就要到了!我激动,她始终没有回头,一刻也不松懈,终于,我看到了!
那是一扇正在慢慢关闭的石门,怀抱着所有的希望,我们一起奔了过去,但就在临近石门快要彻底闭合的时候,她转身用力把我甩了出去,我飘在空中看着她,那双眼有泪花在闪,她倾斜着倒在地上,透明的身体已经变得完全清晰,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就是我……
从石门那一丝细缝中,我伴随着光亮被吸了出去,那一眼,我看到了整个场景,那两条墙壁竟然也是直直的向上,无限延伸,不着边际。
就像是死亡一般。
我睁开眼,吊灯的强光打在我的脸上,刺眼,但在此时,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泪止不住,我不明白那个舍命救我的“我”到底是谁,但我为何就这么心疼呢?
她在那里,现在肯定正放声大哭吧。
直到出院后,我知道了,她就是那个爱幻想的我,天真、烂漫,在以前,经常趁我不备跑到我脑海中胡闹,在紫色薰衣草丛下放声大笑,在潮起时的夕阳中随海鸟翱翔……
但是,她不见了。
她送我离开时,那双含泪的眼眸是如此坚定,一眼万年。
我静静的听着,已经忘记了记录,即便是我,也无比心疼那个被“杀”死的女孩。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我不禁想起国内很出名的一个人,就是用电击来治疗所谓的“网瘾”。
大人的不负责却让孩子来承担,这种想要逃避校正教育的心理才会让这些恶魔有机可乘吧。
我问她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她却说她的妈妈给他送去了一面锦旗,虽然治疗时出了意外,但没有去追究那医生的责任,只是因为她的“病”被治好了。
我已经想到是这个结果,但我终究还是不愿相信。
沉默了半晌,我想起我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开口询问。
“我叫紫兰,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它在我心里已经压了很长时间了,我很怕和家里人提起,说不定他们又会觉得我生病了。”紫兰失落的眼神望着桌面,她此刻一定还在想着世俗对她的看法,我却觉得这个故事非常精彩,值得被记录下来。
我开导她,应该往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一向这么安慰女生,但往往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盯着我,突然说道:“你多大了?”
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24了,问这作什么?”
她伸出手:“我20,交个朋友吧。”
我有些尴尬,和她握握手,她诡秘一笑,接下来的话让我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我不回家了,干脆我跟着你工作吧~”
“我自己都没工作……”
“没事,我不要工资,一起创业啊。”
“不行不行……”
我走出咖啡馆,紫兰就这么跟了过来,我万分无奈,当她看了我的“办公室”后一脸嫌弃,好在这居公寓位置比较偏僻,我房间旁还有空余的卧室,和房东谈了半天,终于拿下了一间,就在我这屋子的隔对面。
我没想把她留下,但她执意要帮我,因为她看了我所收集的故事,对这些离奇怪异的经历顿时起了兴趣,我手上余钱很多,平时自己的生活过的比较简单,所以给她租一间几百元的屋子还是轻而易举。
她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找了份实习的工作,没有工资,但管吃管住,并拍了她房子的照片和我办公桌的一小片区域发给了父母,以求心安。
我把自己曾用过的笔记本电脑给她,然后整理了一些渠道,让她去发布事务所的消息。
从此,我的身边就多了一位得力助手,多亏有了她,后面才能听到很多女生的诡异经历。
————
我整理着紫兰的记录。
当时如果那扇门彻底关闭后,是不是她就会永远呆在了那里?
那两面墙向上无限延伸,向下无限延伸。
古青石板的道路向前无限远,向后无限远。
这便是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