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羽夺门而出,来到院中。他足下提劲,一个箭步登上了仓库的屋顶。
此时,整个望川别业已与之前的安静氛围大不相同。
各个大门、走廊处都亮起了火把,足有百余只,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外面人声喧闹,一队队步卒踩着整齐的跑步声往来巡逻。刀剑兵刃的碰撞声,让陈千羽仿佛置身于军营之中。
他大吃一惊,原本空无一人的雷家,怎么一瞬间冒出这么多守卫?
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运起轻功,在房顶上翻飞,顺着他一路摸进来的方向逃去。
无数的火把提供了充足的照明,在望川楼高处驻扎的守卫,一眼就能捕捉到陈千羽的动向。
他们配备有一种特制的火箭,与天宝阁发放令牌的那种火箭类似。一旦射出去,箭尾会带出一道绚烂的火焰。
楼上的守卫,不断朝着陈千羽逃跑的方位射出火箭,而地面上的追兵则根据火箭的指示包围过去。
陈千羽暗叫不好,他也是头一次领教雷家这套防御体系的威力。
地面的士卒、守卫主要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真要抓住入侵者还得靠雷府内的高手。
此时,四五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黑鱼使已经运起轻功,攀援如飞,渐渐向陈千羽包围过来。
陈千羽刚逃到一处房顶,前方可供继续跳跃的房檐、墙头上已经有好几个黑鱼使堵住了去路。
黑鱼使的职责是处理江湖命案,所对之敌通常都是武林中人,所以他们也都个个身手不凡。更何况,黑鱼使作为执法者,但凡出手,唯以制敌为目标,招式异常狠辣,力求一击必杀,绝不会有江湖中人点到为止的习惯。
陈千羽对自己的武功没什么自信,想要正面突破黑鱼使的阻截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是和他们交上手,自己非死即残。如此情况,只有倚靠轻功,和他们比速度了。
深处重围,千钧一发,陈千羽来不及有任何犹豫。他前路被堵,当下二话不说掉头就跑,朝着东南角的望川楼方向奔去。
五个黑鱼使紧追其后,他们轻功也颇有造诣,在房顶之上纵横跳跃,速度丝毫不输陈千羽。
望川别业占地虽广,但半柱香的功夫,陈千羽已经横跨大半个的府院。他眼前就是望川楼了,再跳过几道墙,他就可以跑出去了。到时候天大地大,想再捉住他就难上加难了。
只可惜,陈千羽来到外墙边一看,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之所以望川楼修在此处,是因为其下便是高耸的悬崖。
怪不得所有黑鱼使都是从反方向包围过来,原来就是要把他逼到悬崖边。
此时夜色深深,虽有灯火照明,悬崖之下依然漆黑一片。仿佛一只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在迎接他的到来。
陈千羽看过不少武林话本,跳下悬崖的主角往往有奇遇。但那都是书里写的,自己若真的跳下去绝无幸存之理。
陈千羽无路可走,只能沿着望川楼攀援而上,一直来到屋顶。他已经被逼到了最后的角落。
这望川楼大约四五层高,下宽上窄,近似一座塔楼。最高层的屋顶上空间狭小,仅可容纳数人站立。
陈千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打定主意,自己重剑在手,索性与之一战。如若不敌,就跳下悬崖去,万不可被活捉生擒。黑鱼使的手段他还是略有耳闻的,那会让人生不如死。
陈千羽傲立楼头,取下身后重剑,倒垂于身侧,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架势。
楼下黑鱼使包围过来,足有十几人之多。但他们均负手而立,并没有着急冲上来。
突然,有一个黑影极速掠起,身形如飞,一步一层,转眼间已来到了陈千羽的对面。
正是黑鱼使四品都统——刘仁和
刘仁和穿着黑鱼使特制的纯黑劲装,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戴着一双乌黑的手套。那手套表面似有金属覆盖,不知有什么门道。
刘仁和在江湖上有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外号,叫作“鬼手屠夫”。他不用兵刃,与人对敌全仰仗这双特制的黑色手套,故曰“鬼手”;再加上他担任黑鱼使这些年杀人过多,恶名过重,又得了“屠夫”这个称呼。
刘仁和年纪四十岁左右,脸上皮笑肉不笑,自带一股凛凛杀气。他的这张脸,对于许多被他残忍折磨过的人来说,如同恶魔一般。
刘仁和立于楼顶飞檐之上,见对面的陈千羽正是画像中的少年,冷笑一声道:“这几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想要抓我,先问问小爷手里的重剑同不同意!”陈千羽道。
“怎么?你打算和我动手吗?”刘仁和似乎感觉到不可思议。有太多人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吓得束手就擒,他现在已经很少亲自出手了。
“不然呢?”
“很好,你出招吧,我会在三个回合之内将你生擒活捉。”刘仁和说得很自然,仿佛胸有成竹。
形势至此,唯有一战了。陈千羽生死之战,当然不会客气,他手臂一挥,连带腰腹之力,使出一招家传剑法第二式——横扫千军,挥剑向刘仁和拦腰斩去。
势大力沉的重剑破风而去,气势如虹。刘仁和一双肉掌自不可硬接。他原地一点,腾空而起,整个人从劈来的重剑上跳了过去。
陈千羽双手持剑,借着第一招的惯性,全身旋转一圈,把重剑拉高,使出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斩击——长虹贯日。
这一间剑雷霆万钧,斩在脚下的瓦砾上,一时间飞石四起,几乎轰塌了半个屋顶。
只可惜重剑虽然威力足够,但速度是硬伤。如此巨力斩击,被刘仁和灵巧一闪,轻松躲过。
“我当你有多厉害呢,原来只是个莽夫。受死吧!”
刘仁和话音未落,一双黑手已经扣住了重剑的剑身。陈千羽用力拔剑,奈何内力与对方差距太大,重剑被刘仁和牢牢扣住,纹丝不动。
刘仁和双腕用力,一股扭力从重剑传导到陈千羽的双手,陈千羽抵挡不住,两手一松,重剑脱手。
陈千羽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欺身近前。刘仁和伸出两只黑指,点在陈千羽周身大穴上。他指力雄厚,内劲直入陈千羽体内。
陈千羽只感觉全身忽然酥麻难忍。虽然意识尚在,但四肢已然不听自己使唤了。
遭了,他果然在三招之内被对方生擒了。他万念俱灰,但已经来不及后悔自己为何要逞强一战了。他的心里生出一股委屈和不甘。他平生第一次用重剑与人对敌,想不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几种痛苦情绪的冲击之下,陈千羽的眼角不由得挤出了一滴泪水。
“呦呦呦,竟然哭啦?”刘仁和一手提起瘫软在地的陈千羽,嘲笑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陈千羽还是有几分骨气的,那滴眼泪终究还是被他收了回去,没有滴落下来。
“算你运气好,公子让我抓活的,他还有话要问你。放心吧,你暂时死不了。”刘仁和道。
陈千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李秋姸的倩影。我要活下去!我答应过她再也不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