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坐在这桌主位上的那人,正是今天上午在练武堂被陈千羽和顾星斐一人骂了一句“滚开”的那个年轻人。
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他们又在酒楼之中撞见了。
晏清楼是本地最出名的酒楼之一,想来,这人初到金陵,也是慕名而来。
那人换下了在练武堂时所穿的训练服,换上了华贵的绸缎袍子。他手里端着酒杯,正在与身旁的女子调笑,却被冲进来的陈、顾二人撞个正着。
他皮肤偏黑,小脸尖下巴,身材偏瘦。要不是这一身高档的行头,根本看不出他名门贵公子的身份。
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在练武堂点名时,陈千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一桌的四个人,除了身居主位那人以外,还有一位也是练武堂的学员。此人胖胖的,陈千羽有些印象,他好像是来自凌极岛的夏海潮。
另外两人年纪稍大些,他们身材魁梧,面色冷峻。即使在觥筹交错的酒桌上,依然保持着笔挺的坐姿。二人均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腰牌,竟然都是有一定品级的黑鱼使统领。
陈千羽心里暗暗叫苦,他们怎么会与黑鱼使有交集?看来,今天有麻烦了。
“原来是你们呐,怎么着?兄弟们喝酒打扰到你们谈情说爱了吗?”坐在主位的年轻瘦子神色很是嚣张,他已经有些小醉,更加口无遮拦,“好妹妹,我们这桌哥哥多多,要不然你来陪我们玩儿啊。哈哈哈!”
这话带着一些挑逗的意味,简直是在侮辱顾星斐。
陈千羽看不过去,他顾不得掂量对方的身份了。他上前一步,站到了顾星斐的身前,忍不住冲那人说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如此口无遮拦,你父母没教过你基本的礼节吗?”
“啪!”那瘦子听了陈千羽的话,登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嚷道:“小爷我给你脸了不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坐在旁边的胖子夏海潮倒是个和事佬,他眼见双方一两句话就要闹翻,赶忙起身向那瘦子劝道:“三友兄,您别动气呀。大家都是同学一场,有什么小摩擦,互敬一杯酒也就过去了不是?”
都是练武堂的学员,谁还没有个显赫的家室?现在陈、顾二人的底细他也不清楚,如果动起手来恐怕谁也不能全身而退。夏海潮明白这个道理。
他转而又向陈千羽他们说道:“两位对不住了,我这兄弟也是酒后失言,二位还请不要见怪呀。”
“我没醉!”那瘦子并不领情,“夏贤弟,你不用替他们说话,是这对儿狗男女先对我出言不敬的。”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你们才是狗男女呢!”顾星斐早就忍不住了,刚才是陈千羽替她除出了头,现在轮到她亲自骂回去了。
她走到饭桌前,用力一拍。桌上的碗碟被震得汤水四溅,吓得几个陪酒女花容失色。她们哪里想得到,这个看起来身材娇瘦的少女,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顾星斐一拍桌子,那两个黑鱼使统领同时“刷”地站起身来。他们可没有一丝醉意。看两人的架势,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机会。
“赵队长,廖队长,你们看,这疯婆子光天化日之下要出手伤人啊。这还有王法吗?她这分明是不把你们黑鱼使放在眼里啊!”那瘦子反咬一口,显然是希望两位黑鱼使替他撑腰。
闻听此言,两个黑鱼使统领立刻像两面墙一样,挡在了顾星斐和那瘦子公子之间。
其中一人向顾星斐一抱拳,语气生硬地说道:“这位姑娘,本人乃黑鱼使六品提领赵敦言,如果姑娘是来这儿找麻烦的,我想你可能找错地方了。”
陈千羽不知顾星斐的武功底细,但黑鱼使可不是好惹的,他替她暗暗着急。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自己也只好帮她拼死一搏了。
没想到顾星斐毫无惧色。她笑了笑说道:“怎么?黑鱼使了不起了?黑鱼使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了?是你们在这儿高声喧哗,打扰到我们了。鞠个躬,赔礼道歉,本小姐就原谅你们,否则,请你们立刻离开。到大街上,你们随便叫唤也没人管!”
“还赔礼道歉?你想的美!这是哪家的疯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赵队长,给我好好教训她一顿。”那瘦子公子用命令式的语气地嚷道。
赵敦言伸手取下了腰间的令牌,交给了身后的廖队长。然后朝顾星斐说道:“姑娘既然非要无理取闹,在下只好不客气了。在下并非执行公务,就以武林中人的身份领教姑娘的高招吧!”
赵敦言在顾星斐面前站定,双手平举至胸前,摆出一副江湖上标准的“揉刀推手”的请战姿势。
所谓“揉刀推手”,就是两个人面对站立,脚下不能移动,以手作刀,相互攻防。但凡谁的身体先被对方的“手刀”击中,或者谁先被迫脚下移动,就算告负。
揉刀推手是一种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比武方式。武林中人如果遇到了无法言语调和的矛盾,又不想闹到生死相搏的地步,通常会采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矛盾。
这样的比武点到为止,不会造成太大的身体损伤。而且这种方式限制很大,即使比武落败,也不能说明你的功夫就一定不如对方。这样给大家都有退路,所以这是武林中人解决小纠纷的不二选择。
江湖上的事,有时孰对孰错已不重要,武功高低即可决定是非对错。无论是否在理,在揉刀推手的比拼中落了下风的一方,就必须要认栽道歉,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除此之外,揉刀推手还有一个规定,如果对方做出了请战的姿势,而己方却不接战,就会被视为弃权认负。
陈千羽一眼就看出了赵敦言的意思,他明白对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让他稍稍放心。
但他自己可从没有练过手上的功夫,也没法替顾星斐应战。那赵提领一看就是个高手,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了,不知顾星斐会如何应对。
“我们怎么办?”陈千羽朝她小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趁这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们了!”顾星斐满不在乎地说道。
她毫不犹豫,欣然应战。
她在赵敦言对面站定,同样双手平举,与赵敦言双手在腕处相接。两人相隔大约一臂半的距离。
对方人高马大,整整高出顾星斐一头,手臂也比她粗了一圈。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毫不对等的对决。
“姑娘请。”赵敦言道。他自恃身份,示意顾星斐先出招。
“面瘫脸,接招吧!”顾星斐还不忘趁机羞辱对方一下。她最讨厌这些为虎作伥的鹰犬。
话音未落,她就中门直入,手掌作刀,向赵敦言的面门刺去。
这一攻速度之快,手法之犀利让在场之人都眼前一亮。还好赵敦言全神贯注,虽稍有惊讶,但他右臂及时向里一收,把顾星斐的一击格挡在外。
两人就这样缠斗起来。
顾星斐招式凌厉、迅捷,赵敦言虽速度稍慢,但势大力沉、攻守兼备,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转眼二十招已过,在旁观战的几人还丝毫看不出到底谁的赢面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