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海平还没有准备好纸钱香火这些祭拜的东西，恰巧母亲来电话要海平去县城一趟。海平还是那句话：“要钱你自己去要，我不要。”母亲在电话那头说：“要写个申请，我怎么会写？”海平说：“那你要那些姨夫、舅舅们写啊！”母亲说：“哎呀！他们怎么晓得情况？你读这么高文化不会写吗？”海平说：“我不是不会写，我懒得去！”母亲说：“没钱你怎么给你爸爸买菜吃啊哈？就一天功夫，来一下会怎么的啦？”海平说：“那我就慢慢赚呗！”母亲说：“两千块钱呢！你不要白不要！”
海平迅速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思量着如果不去，这两千块钱就可能没有了，回到以前想的那句话：“在没有物质的生活面前，为了生存，什么道德情操，什么人伦品行，都是一文不值！”死要面子活受罪，真的是不晓得好歹，要什么名声，没有钱怎么过日子？难道等着天上神仙看到这一份死要面子的倔强就会帮助，给些柴米油盐，钱财万贯？
“好吧！什么时候写申请？”海平问。
“就明天了！你明天来一天，钱就在明天领。要牛仔帮忙照顾你爸爸一天就行了。”母亲说。
“好吧。”海平挂了电话。
电话是用的海章手机，自从海保腿弄伤之后海平也不好意思去拿他手机打电话了，母亲也不打他手机。海章微笑着把手机装进了裤兜里，说：“海平呐，怎么说呢？书还是要去读的，服侍你爸爸是一时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哈，你爸爸现在的身体也捱不了多久了。读书是一辈子的事，不去读书，这辈子就像我们这样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哦！”海平说：“嗯，我自己会想清楚的。”海章说：“刚才你妈妈来电话说什么？”海平说：“又要我去县城。”海章说：“怎么说呢？你妈妈做人是不好，但对你们兄弟两个人真的是没话说，这个旁边人都看的到的。”
海平没有再言语，隔了一会说：“打电话多少钱？”海章说：“接电话不要钱。海平，听你妈妈的话，去县城写申请拿钱去吧！”海平点点头走了。想来刚才打电话声音很大，海章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海平跟阿爸交待了要去县城，又跟牛叔说了明天帮忙服侍阿爸的事。牛叔没有像以前那样抱怨说怎么三天两头的要我服侍云云，而是很顺从似得表示没问题，想来华叔和大伯母跟他说了海平不去读书的事情。
次日是农历七月十四，恰逢赶集，去镇上的人颇多。海平照旧天微亮做好了饭菜，然后同着其他人一齐去镇上。想不到许久不载客的谭师傅居然开着车来接客了，海平想着尽早到县城就上了车。逢节车费贵了，居然要四块钱，有人抱怨有人表示理解，也有人舍不得这四块钱走路去的。
坐车较快，又赶上了去县里的早班车，到县城还不到九点。海平先去了母亲住的地方拿了户口本、医院证明这些，问清了去县劳动局。海平到时看到了同校的其他几个同学，当然也有几个别的中学的学生。众人议论了一下，海平跟自己同班的一两个闲聊了起来，都说海平不够意思，简直跟闹失踪似地，这么多人请客喝酒居然联系不到海平。海平就说自己回老家了，老家没信号，也没有固定电话，手机信号也不强等等。其他同校的同学大都见过面，听了都说不相信，怎么可能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社会居然还有没电话的地方。
众人正说着，突然有人通知说去县民政局写申请领钱去。众人纷纷向民政局走去，到了一个大的办公室。早有人准备了一大叠信纸要大家先写申请，一会有县委来讲话。同学中有带笔的赶紧写了，有的带了好几支的顺便借了出去，海平借了支笔照实写了父亲如何生病，如何由此导致的经济困难等。最后由一位工作人员收取了，由于大家早就报过名，所以那些户口本、证明都不用再看了。
工作人员等大家都交了申请就开始安排座位，早有一位同学在那默读着一份稿纸，可能一会儿县领导讲完话代表学生讲两句的。海平等同学注意了，纷纷问那人是谁，是哪个中学的。询问了一圈下来居然都不认识，同学中有见过世面的说：“可能是托。”
正讨论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说：“各位同学注意，别说话了，领导马上要来了。本来县长要来，可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一会儿来的是书记，大家记得要热烈鼓掌欢迎，同时保持讲话时肃静。另外还要注意……”还没说完，门口的工作人员喊道：“来了来了，大家注意了。”
一群干部模样的人纷纷入席就坐，后面当然有人扛着摄影机录像，众同学开始热烈鼓掌。等领导坐毕，主持人一一介绍了各领导，先是县委书记、再是民政局局长、劳动局局长等等。然后说：“下面有请我们的书记XXX给我们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县委书记是个女的，戴着眼镜，有些富态，她推了推眼镜，讲了十五分钟样子。内容主要是说县里如何如何注重人才的发展，如何注重大学生，喝水不忘挖井人，要记得感恩图报等等。然后是民政局局长讲话，说去年花了人均多少多少钱关心贫困学生上大学，今年又花了多少多少等等。然后是劳动局局长等其他领导简单说了几句，最后主持人说：“感谢县里对我们学生的关心，我们同学很感动。有请我们的同学代表为我们讲话。”那个默背稿纸的同学上台激情澎湃地讲了起来，主要内容就是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县委的帮助，绝不辜负各位领导的期望，为社会主义做贡献等等。
等学生代表讲完，主持人宣布开始发钱。由书记将信封装好的两千块钱分发给同学，白色信封上贴了张小小的红纸，毛笔写着“恭贺高中”。学生们领完钱，书记做了个结束语，还是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讲毕，主持人宣布此次活动圆满结束，恭送领导。领导们开始离席，摄影师也撤了出去，学生们互相告别离开。
海平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也不去母亲那了，拿了钱赶紧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