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锦衣卫都有资格穿飞鱼服,张苍水的父亲沈炼贵为锦衣卫经历,穿的不过是常服。
难怪这位被称为七爷,果然来历非凡。
“咱们抓人,什么时候需要凭证,嘿嘿嘿。”
一个锦衣卫坏笑着说道。
出乎他的预料,张苍水老实了,老实的既不挣扎也不说话。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人心叵测,沈炼的身份不能暴露。
指挥使陆炳跟小阁老是儿女亲家,他的手下说不定是严阁老的人。
张苍水苟到如今这副局面不容易。
七爷见张苍水态度大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放了他,一个小屁孩能搞出什么名堂。”
手下虽然不解,但是令出即行,顿时把张苍水扔到地上。
张苍水爬起来,拱手抱拳:
“多谢官家,告辞。”
张苍水小心的迈步,一步一个脚印,等拐过巷子,顿时一溜烟跑了。
在他身后,两个锦衣卫趁机跟上去。
“七爷,这人很可疑?”
七爷点头:
“没错,小小年纪跟贼人追逐。”
锦衣卫没有盯住贼人,七爷大为恼火。
不管张苍水跟贼人是什么关系,总要查清楚他是不是俺答部的探子才能放心。
兵部接到宣大总督杨顺的报捷,小阁老立刻要给杨顺嘉奖,被徐阶拦了下来。
出于谨慎,更是出于对严党的戒备,徐阶决定派人调查核实,严防严党冒功,借此平息税款之事。
兵部全是严嵩的人,徐阶自然不敢让他们自己人查自己人,索性把自己的担心上报嘉靖帝。
鄢懋卿巡察税款一事让嘉靖帝对严嵩非常不满,动了消灭严党的念头。嘉靖帝趁机责令陆炳彻查。
锦衣卫镇抚司镇抚使,嘉靖帝十三太保之一的朱七领命,带着手下弟兄分赴大同,宣府各处调查取证。
野狐岭,独石口是主要目标,马六,李成蹊,马明哲和杨本昌他们滞留新军卫迟迟不能动身回家,就是这个原因。
朱七则待在宣府镇巡抚衙门坐镇指挥。
元宵节之夜,朱七心血来潮,带领四个手下出来闲逛,替嘉靖帝暗查宣府镇守备情况,正好跟张苍水撞了个满怀。
跑了一个窃贼,抓了一个小孩,激起了朱七的好奇心。
俺答汗的两万骑兵就在长城外奔波,宣府内出现密探毫不奇怪。
张苍水这副躯壳只有12岁,但是他有一个当兵的28岁灵魂。
被人跟梢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上,甩掉他们犹如砍瓜切菜。
不消一刻钟功夫,两个锦衣卫大眼瞪小眼,贼人盯不住,连个12岁的小孩也从他们眼皮底下跑了。
“黄兄,你回去向七爷汇报情况,我四处转转。”
一个锦衣卫说道。
“不,我四处转转,你去汇报。”
姓黄的人说道。
谁汇报情况谁倒霉,两个人害怕的互相推诿。
正在争吵间,朱七带着人过来。
问过之后,朱七不屑的骂了一句:
“连小孩都盯不住,对不起这身衣服,明天自行回镇抚司领罚吧。”
朱七不想在这里执行家法,丢人!
两个锦衣卫跪地高呼:
“多谢七爷恩典,我们即刻回京。”
两人对视一眼,苦哈哈的起身离开。
等人走远,朱七感叹道:
“这小屁孩有意思,竟然能甩掉锦衣卫。”
“七爷,要不要我去宣府三卫调集人马,挨户搜查。”
对方真的把张苍水当成俺答汗的密探了。
朱七扭头瞪了他一眼,那人吓得底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
朱七没有在附近搜查,而是面无表情的回到跟张苍水相撞的地方。
顺着巷子寻找张苍水的踪迹。
张苍水是从后院翻墙出来的,身上带着草料渣滓,脚上踩了牛粪,老练的朱七很快顺着线索和味道找到了驴肉胡同。
三十五岁的他正值壮年,身手敏捷。
他带着两个手下翻墙而入,摸到了房顶。
张苍水对此毫无察觉。
李宅(张宅)内,张苍水正在自己卧室跟张徐氏说话。
“追不上就算了,终归是好心人。”
张徐氏感叹的说道。
“倒是这些锦衣卫让人担心,可别是来找你的?”
“不会,我还没资格让他们惦记。”
张苍水回应道。
“锦衣卫是宫里的,陆炳还没有糊涂到用他们给严嵩那个老不死办差的地步。”
张徐氏点点头。
“陆大人是恪尽职守的好官,他对你爹有知遇之恩,要不是天高皇帝远,你爹断不会这样冤死。鞭长莫及啊。”
说起沈炼,张徐氏眼睛湿润起来,接着便是黄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阿娘,锦衣卫是调查杨大牙(杨本昌)杀良冒功的,这是我们报仇的大好机会。我要寻个法子把真相告诉他才是。”
张苍水亲历独石口一战,所见所闻俱是事实。
不过如何把情况反映给朱七又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是个头疼的问题。
镇抚司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甩掉两个锦衣卫纯粹是对方轻敌。
“罢了,我早已经忘记了仇怨,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张徐氏遭难后想过报仇,没日没夜的睡不着,想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蝼蚁,连陆炳都不敢得罪严嵩,她根本没有报仇的希望。
索性把全部心思放在张苍水身上,指望他平平安安的活着便心满意足。
张苍水心里早就下定决心报仇,为了照顾张徐氏的情绪,索性顺着她的心愿。
“明天一早我去牙行招人,茶马互市不远了。”
张苍水嘀咕一句,然后扶着张徐氏上床。
张徐氏睡意全无,推开张苍水来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天上的月亮。
“阿娘,小心着凉。”
张苍水着急的帮她披上大袄。
修葺房屋的时候,张苍水特意让工人给卧室和客厅铺上地暖,单纯的抬高地面,让下面镂空,暖空气从下面流入烟囱。
效果比后世的地暖还要暖和。
不过是浪费煤炭而已,张苍水如今不缺钱,不用心疼。
屋檐上的朱七看到张徐氏的脸,心里一颤,翻身下房,三两下冲到窗前,扑通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