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闭眼等待之时,擂台上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云遥忽然心急如焚,试着放下抬起的胳膊睁开眼,绚烂的光芒仍吞噬着一切,只能再度合上。这声音一点也不陌生,可她外表柔弱,内心如此坚毅,即使在惊魂的王陵中,也从没有这般大喊过,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怎样的伤痛?
担忧的不止他一人,虽然无人能比他多一分。顷刻间,天地一片安宁,静得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紧接着,听到清脆的声响,就在前方不远处。乌金的伞面,碧玉的伞柄,应该错不了了,云遥闭着眼,凭着记忆中的方位冲向擂台,膝盖撞到台阶也拦不住他一跃而上。
光芒散尽,齐彧一身道袍被弄脏了,脸上也被飞溅的石子划出一点点伤痕,不过他还是稳稳立在原地,他的修为本就更高一筹,没有太多意外,可是当自己睁开眼,也被眼前一幕愣住了。
眼前的美丽女子在风中摇摇欲坠,面色惨白,七窍都流出鲜红的血。支撑了片刻,终于无法挺住,倒在身后赶来的人怀中。
“雨蝶!雨蝶!”
云遥怀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天空……
一间古朴而精致的木屋外,云遥与金臣、元祺二位师兄背靠着一株古树,焦急地等待着。两位师兄坐在一块巨石上,可云遥却无心坐下,屋里是二位掌门、众多长老,还有躺下的、他最牵挂的人。
众多别派的弟子也在屋外停留了一阵,可这里不算宽敞,所以最后都回到了自己屋中。不过没多久,被几位同门师弟拉走的齐彧又再次回来,一脸歉意和忧愁。
“怎么样了?”
之前一直担心着屋里的人,没机会跟他算账,这下竟出现在自己眼前,云遥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对着齐彧的脸就是一记重拳。然而对方一点还手的打算也没有,嘴角被打出了鲜血,这第二拳,他也有些犹豫了。
“小牧,冷静!”身后两位师兄跟过来拉住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云遥紧紧抓住齐彧的衣领,不依不饶地呐喊着。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齐彧眼中不难读出无辜的神色,“我可以向昭暝大人起誓。”
不过显然,这个两个字不足以让云遥平静下来。
“你对他发誓有什么用?他自己都糊涂着呢!”
“我可以对任何人发誓,你们瑶宫的西王母、玄女娘娘,甚至黄帝、黑帝、羲皇、娲皇,都可以。我与祝师妹素昧平生,她如此美丽、温柔,我怎么可能故意重伤她?我的确下手不轻,但只是为了速战速决,我看过她之前的比试,那时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云遥红着眼眶,紧咬牙关,抓着他的衣领迟迟不肯撒手,想要往前挪一步,两位师兄却在身后拽着他。
就在此时,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了。屋里的众长老走出来,凝书在最前面,刚迈出门槛就见四人一个接一个冲上去。
“师父,情况如何?”金臣道。
“九死一生。”
“什么……”云遥突然愣住,仿佛时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停滞了很久,很久。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双膝也渐渐跪下来。
“掌门,各位长老,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先起来。”凝书轻抚着他的头,随后弯下腰缓缓将他拽起,“我与诸位长老已经合力封住了她的经脉,能拖一阵子,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带她离开此处。整座昆仑,也许只有一个地方,能够让她不停下呼吸。”
“哪里?”
“本门的瑶池。你们几个留在此处等候消息,我这就要带她回去了。”
“还等什么?”元祺问道。
不等凝书开口,琼花掌门抢着答道:“你们祝师妹的伤势如何,能否活过来,决定了这位天机坛的弟子是否刻意重伤,能不能继续比下去。所以,昆仑坛要暂搁两天了,诸位请在此耐心等候。”
“我没有……”齐彧无奈地摇摇头,已不想再辩解什么,只是自言自语着。
“各位,今年本座只能待到此刻,就不奉陪了。”凝书缓缓转过身。
“凝书掌门,”岐黄宗的长老昨日还为扁桓心的事而与她争辩,此刻也神色黯然,“惭愧,我也无能为力,我立刻赶回去将这里的事禀报掌门师兄,请他赴瑶宫一趟。瑶池那里应无大碍,不过在此之前,请你和玄华道长务必小心行事。”
“有劳了。”
“我……”此时一句话,云遥再度成为中心。“掌门,我也跟您回瑶宫。”
“小牧,你!”
凝书道:“云遥,你还有接下来的比试呢。”
“掌门,我不比了,我只想跟您一起回去。”
“我记得入门第一天你就说,想成为大英雄,扬名立万,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现在我不想了,我只想跟您回去。”
“你……”
“对手是焱晖,结果都一样,就随他去好了。”不知是哪位长老多嘴了一句,让气氛变了些味道,凝书也变了脸色。
“可你也帮不了什么,连御剑都不会,还是这里好好学学。”交代完事情后,凝书走回了屋中,此地的人也渐渐散去,岐黄宗的长老御剑离开,而还有一位,轻轻走到齐彧身前。
齐彧微微道:“师叔,我......”
“别急,师叔会替你讨个公道,我回天机坛一趟,你们在这里好好等着。”说罢,此人也消失在苍穹中。
“喂,你师父,我师叔,也太严苛了些。”元祺对金臣说道,“入门一个月就要学会御剑,要是一年,她不得喊小牧飞上九天拜玄女去?”
金臣斜瞪了他一眼,不想说什么。扭过头来,却发现云遥已经跟着凝书进了屋中。
古朴的木屋中,雨蝶静静地躺着,凝书忽然察觉到云遥跟了进来,一转身,他已站在身前。
“掌门,我……”
“你还想说什么?”
“我就算留下来,也赢不了的。”
“不试试如何知道?云遥,我之前也从未期望过你什么,对一个入门不过一月的弟子不该强求,可直到这次昆仑坛我才明白,你为何会住进少阳院东南角的那间屋子里。”
“掌门,那不是您安排的?”
凝书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出神道:“你很像他,一样的天赋异禀,一样地做着英雄梦,我甚至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它毁了一个英雄,所以派来一个作为弥补。此次你会遇到怎样的对手我都不在乎,我觉得上天都会站在你这边,助你夺魁,这样,就更像他了。看到你和雨蝶,我想起了当年的我们,我想此刻雨蝶虽然躺在那里,可她心中,也会希望你一步步走近自己的梦。”
“掌门,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我不知道我像谁,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当英雄,是她!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胜过一切,所以现在她生死未卜,那么对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
屋子里突然静悄悄的,凝书无言以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两个人影,一幕往事。
“你在想什么?去把人追回来呀!”
“不追了,就这样好了,至少玄真是一心一意对她的,而我做不到,我就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你是担心她的安危?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劫,你可还会去找她?”
“不会了。”
“看来,她在你心里真没那么重要,如果……你别多想,我是说如果,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可否愿意……可否愿意给个机会?”
“给什么机会,别闹了,还嫌你师兄不够惨是不是?”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不、不会了。与其说让她留下来我会担心她,不如说,我担心自己会受到羁绊。凝心纵有千般不好,这次,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我不后悔,我的一生没有后悔,也来不及后悔,只有些许遗憾,所负之人我愿用一切去赎罪,但我眼中的侠、心中的道,永远胜过一切!这样的我,没资格接受什么情意,也许,我注定就要孤独一生。”
“其实并非不可兼得,凝心也有她的不是,要是换作……”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微风吹着烛火,掌门依旧呆呆伫立,云遥有些等不及了,雨蝶仍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每拖一刻,他的心都无比担忧。故而问道:“掌门,您怎么了?”
“我没事。”凝书回过身微微笑道,“你也没那么像他,是我想多了,他从未这样过,在他心里只有天地众生,没有儿女情长。”
“掌门……”
凝书又看了看躺下的人:“不比了,随本座回去。云遥,一会儿飞在天上,你在我身后,一定要紧紧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