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迟疑了片刻:“是,他那柄神剑没有剑鞘,装在剑袋里会好些,既不张扬,也可免灵力失控。”
“谢谢你。”雨蝶微笑着点头。
“你们要好好在一起,祝姐姐,我走了。”
“一路保重,有缘再见。”
“真的有缘分一说吗……”
“相逢即是缘,曾经我也不忿,那位韩大人恶事做尽,最后却让他活着逃出了陵墓。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便是为了我们的相遇。你不仅是两位师叔的孩子,这一路也为我们不顾险恶,剑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们几个都会向朋友、亲人一样待你。”
“谢谢。”
“还有,世间好女子甚多,各有千秋,勿要因为你娘亲和我的缘故,错过了你命中注定的人。”
“我会尽力。”
天涯石畔,剑心为两座墓碑各烧香三炷,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躲在礁石后的吕长歌缓缓走出来,望着剑心的身影,还有那背上的楚湘剑,久久愣神。待人消失在视野中,又坐回碑前,打开酒葫芦喝上一口,自从来到这里,他便再没有离开过,醉得已快要忘了时辰。
黄昏时,隐约听到一阵脚步,躺在沙地上紧闭双眼的吕长歌有些许疑虑,先前云遥等人已经来为凝心祭拜过,想不出还会再来的理由,然而确是有人正步步接近。
睁眼坐起身,只见一副苍老的面孔,有些熟悉,虽已是白须白发,数百年未见,却仍猜到是谁。吕长歌已被瞧见,逃是来不及了,但想起自己已不是当年的面孔和声音,于是双手托着沙地,悄然挪了挪位置。
老者走近为两座墓碑烧香祈福,礼毕,转身望着吕长歌:“你……”
“抱歉,海上遇难卷来的,看这里有供品就拿了些,等我进了城,买双份来赔给墓主。”
“师兄。”
“你说什么?什么师兄……”吕长歌一点点站起身。
“是你,虽然你改了容貌变了声音,可我也不知为何,冥冥中告诉我就是你。凝书寄给我的信中,曾几次无意间提到‘六人’,可当年活下来留在瑶宫的分明只有他们五位。十年前,我在凝心的墓旁看到一朵奇花,那些花瓣只在昆仑山巅才能寻得,曾经我摘下无数朵也没能讨她欢喜,却不想你因一颗怜世之心不忍采摘,只捡飘落在地上的花瓣,却捏出了如此美妙之物,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有谁。”
“那这一回……”
“昨晚我招待几个后辈时,他们无意间说起同行之人还有一位名叫吕长歌的江湖骗子,想带点酒给他。很久以前在瑶山上,那时候我还不知你和凝心真的在一起了,我摘下一朵花放到她的窗前,却见桌上她为你准备的一封未写完的信,信中便提到‘长歌’二字。师兄,想不到吧,这世上还有人知你俗名。”
吕长歌一脸无奈,渐渐又露出微笑,不再隐瞒:“玄真,久违了。”
“你真的还活着,我总算等来这一天,亲口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往事,不必再提。”
黄昏的海风拍打着礁石,两人走在海岸边,仿佛又回到过去,再一次经历了曾经的种种。
吕长歌望着西边海平面上的落日,长叹一声:“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的故事。”
“我也是刚听孩子们说起,数百年来,我连自己的岳父岳母是谁都从未得知,不过,你应早有所耳闻吧。当年真是错得太深,只有像你这般胸襟和情怀,才能对她的傲慢、任性视而不见,你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曾以为人和剑一样,久了自然会一心,会彼此不离。”
“练剑尚有走火入魔的时候。”
“对了师兄,有一件事正想拜托你,唉,可惜承儿已经离开了。”
“说来听听,你和她的孩子,几天前我已经见过。”
“那你可察觉楚湘剑有何异常?我虽精剑法,但道行不够,实难看出究竟。”
吕长歌淡然答道:“是剑灵,不就后也许便要出世了,只差一机缘。”
“可灵类难以预料,我怕对承儿……”
“放心,楚湘剑中是善灵,我保证。”
“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师兄,你为何要与几个孩子打成一片,就因为他们也是瑶宫弟子?”
“在他们身上,我看到许多,那是我们不曾有过,或已难追的。”
“玉佩?首饰?还是银票?”
“你这德性是跟谁学的?”
“哈哈哈,听他们说,现在的你就是这个样子。我明白,只有越像这般,才越能挺过曾经的痛……”
忽然,吕长歌莫名警觉起来,对玄真道:“我得走了,我还活着一事,除了凝书几人,勿要说与谁听。”
“可是你……”
“离开南海之前,我会来向你道别的,告辞。”
眨眼间,吕长歌踏着法阵消失得无影,玄真感叹道:“比之当年,更胜不少,不像我,应已时日无多了。”
才刚目送他离开,云遥等人便从身后赶来。
“玄真师伯!你果然在这里。”
“你们找我何事?”
云遥笑道:“我们想和您道个别,先前又是盐帮又是寻剑,还没来得及在城中和海边好生游玩,我们打算离开山上,过几天就要走了。”
“你们多多保重。”
“师伯,谢谢您的盛情款待。”
“小事而已。云遥师侄,你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定然驰骋天地。”
“师伯谬赞。”
“师伯有个请求,承儿是我一生的牵挂,若将来遇到,希望你们多多照顾,若是能得你们为友,是他的福气。”
雨蝶道:“师叔请放心,定不在话下。”
“好,有劳了。”
送走了玄真,四人停留在海边,夕阳已快淹没,天边一片红晕。海潮迭起,转头又望向那两座墓碑,风中传来一丝忧愁。
云遥怅然若失:“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太明白。”
“什么问题?”炎钧道。
“玄清、玄真还有凝心三位前辈,当年的事究竟谁对谁错,谁又对不起谁?”
“这种事,怎是对错二字能够说清的?曲终人散,过往一切都已是云烟。”
洛轻雪道:“不只他们三人,还有我的师父凝书掌门……”
海风吹起长发,雨蝶轻挽在身前,微微道:“琴与剑,爱与恨,海角……与天涯,数百年的旷世情愁,终于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