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海边也搭起了戏台,偌大的白布立在中央,匠人们用竹签把弄着皮影。
“那是什么?好有趣!”星萝惊奇地呼喊。
“那叫灯影戏。”洛轻雪笑道。
“我们过去看看。”
“好!”
此地已围满了百姓,洛轻雪带着星萝绕到台后一看究竟,向她解释着缘由。人群中央一位老板模样的人,恭敬地朝大伙鞠躬作揖:“咱们是游方艺人,各位父老乡亲有钱捧个钱场,没钱也凑凑热闹,俺在此谢过诸位。”
两位姑娘走回人群里,洛轻雪问道:“老板,这是哪一出戏?”
“这是洛神宓妃娘娘的故事。”
“《洛神赋》?”
“非也非也,这是她与伊祁帝唐尧氏。咱们老家一位祖辈在太乙山得道成仙,偶然路经海外一座岛屿,听闻岛上的花草和萤火虫竟会说人话,讲述着娘娘的肺腑衷肠。先祖说那是宓妃娘娘的思绪掉入凡尘,无意将虫草点化成了仙灵。”
星萝高呼道:“只一点意念就这么厉害!”
“那当然,听闻宓妃娘娘乃天界至尊,可不是寻常小神能比的。”
“她与唐尧究竟有怎样的故事?”
“二位姑娘听下去不就知道了?”
两人翘首以盼,可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台上的白布无故燃烧起来,所幸并不猛烈,众人及时退开,无一伤损。
不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终究是不知所错,戏台老板双手抱着脑袋,茫然呐喊:“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藏在人群中的炎钧渐渐走进视野里,皱眉道:“或许行事不周,招来天谴,还是回去反思为妙。”
“老天爷为何要惩罚咱们?当朝律法甚严,也只敢说些远古人神的事......唉,布烧了就烧了,可这些皮影人,是咱们花了几个月才做出来的,是大伙的心血呀!”
洛轻雪沉思片刻,从腰包里取出一锭银两,递到老板手中:“人没事就好,这点钱你收下。”
“姑娘,这如何使得?戏词还没说两句,哪有颜面收下你的钱?”
“无妨,我很喜欢这故事,你们一定要坚持下来,别灰心,早晚我会再遇上你们的。”
“那就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此地的人群渐渐散去,洛轻雪指着炎钧责骂:“是不是你干的?”
“你怎知是我干的?”
“废话,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凭空引火?你为何要这样?”
星萝也问道:“真的是你?你发什么疯?”
“是他们信口开河在先,怨不得我。”
“是因为宓妃?”
“与宓妃无关,对当今世人而言,那不过神话中的人物,但说无妨。就算她本尊听闻,也不会计较蝼蚁众生谈论她的情事,就像那篇子虚乌有的《洛神赋》可以传颂近千年。”
“与宓妃无关,那是有关唐尧了?”
炎钧点头道:“不错,尧是上古帝王,神州先祖。没有先辈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你们人间哪里有今日这一幕?这些混账身为华夏子孙,不思朝拜于庙堂,还给先辈乱牵红线,我只烧布而未烧人,已是莫大的仁慈。”
洛轻雪道:“可太乙山上的仙人绝不会信口开河。”
“就算有,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谁说尧就不能恋慕宓妃娘娘?我看已八九不离十了,落花有意,流水怎能无情,何况是高高在上的伏羲之女?”
炎钧大吼道:“不可能!他生前在人间已有妻妾子女,去天界只是为了看守九黎巫族的神祗,继续护佑天下,此事就是荒谬!”
“你们吵够了没有!”星萝道,“一出戏而已,多大点事,唐尧又与你何亲何故,你这般心急做什么?你先给洛爷道个歉。”
“我拒绝。”炎钧冷傲地回答。
“你!”
两人互相推搡争执着,不过在旁人看来像是打情骂俏更多一点。然而转眼间,一旁的洛轻雪竟没了踪影,人海茫茫不知从何寻觅,星萝气愤道:“都是你害的!她先前的眼神比我还期待那出戏,我们快分头把她找回来!”
吕长歌沿岸跑了一个来回,心中仍忘不了那千万盏河灯漂浮在海上的一幕,遂又折回此地。海边修筑了许多木桥以供造船、登船之用,在隶属于阮临大掌柜的地盘,更是沿近海处架起了石拱桥,一座座宛如皎月、垂虹卧波。
此时桥边亦挂满红灯,桥上之人摩肩接踵,行路时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被撞进了海里。吕长歌跻身于一座石桥上,满脸笑意,欣赏着万家同庆的盛景。
此时几乎全无防备,突然一只手从旁杀出,死死揪住他的一边脸。本以为是那被烧掉河灯的女孩儿父亲,然而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儿们当不会如此出手,渐渐地,只觉得这只手十分光洁滑嫩。吕长歌忍着痛转过身去,面前却立着一位婀娜绰约的美人,一袭裘绒,半边发髻,妖娆妩媚,万种风情。
“老狐狸!”
“跑!你继续跑呀!”如鸳赫然出现在临安城外的海边,对着脸狠狠一揪,又抓起吕长歌的耳朵,死捏着不放。
“轻点儿、轻点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听说此地有蛇妖作乱,就知道这种事你一定不会缺席。老东西,自己骗不了我,就煽动那几个孩子一块儿来骗我是不是?”
“被你猜到了……”
“都快两个月,用脚想也想明白了!好哇,你们在外头浪,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地待在镇子上,还要替你守护山下平安是不是?”
“可没人强迫你,你要是能彻底离开寻仙镇,我早就回去了。”
“去你姥姥的!”如鸳一脚将吕长歌踹翻在地,四周气流涌动,近处的百姓们匆忙逃去不敢招惹。一些男子原本盯着如鸳一身装扮,看得直咽唾沫,这下子想起不久前钱塘县中蛇妖幻化为美人的传说,也不敢久留。
可随后,如鸳自己也是有些诧异,按说吕长歌就算不还手,自己本也奈何不了他。这回竟许久不起,她赶紧上前拽起胳膊,将吕长歌扶到自己怀里探了探,大惊道:“你受伤了!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吕长歌扶着重剑,艰难地坐起身:“没事,放开我……”
“逞什么强?”
“放开,不然我拔剑了!”
“伤成这样还敢跟我横!信不信老娘一爪子掏出你的心来?”
吕长歌使尽力气也挣脱不开,红着脸大吼道:“放开,再不放我喊人了!”
如鸳故作坏笑道:“你喊呀,喊破喉咙看看是否有人来救你?哟,平日里装得像个风流老浪子一样,这就脸红了?老娘都不嫌臊,你怕什么?”
“大叔,如鸳姐!”不知不觉中,洛轻雪竟然行至桥边,随即捂着自己双眼,“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救我!”吕长歌竭力嘶吼着。
“如鸳姐,你怎么来了?不过你来了也好,总算有人收拾他。”
如鸳渐渐放下吕长歌,起身道:“我先收拾了他,再来找你们算账,好心好意招待你们,竟然合伙骗我!”
洛轻雪摇头道:“与我无关,都是他出的主意,钧娘编的瞎话,还有云遥躺在地上装死,我和祝姐姐只是躲了起来……无事的话,那你俩继续,我已经和他聊过了,他说过去的仇怨实在抱歉,但他不介意守护好你的下半辈子。”
“什么!”
“你放屁!”吕长歌张牙舞爪地对着洛轻雪,然而身受重伤,只觉得如此无可奈何。
“大叔,如鸳姐,良宵难得,不过你们还是去个隐蔽些的地方,别在这众目睽睽的。我去找钧娘和阿萝了,告辞。”
“谁是阿萝?”
“回头介绍你们认识!”洛轻雪转身离开,隐于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