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中,纷繁的人声渐渐远去,掠过几株参天元宝树,只见两名护卫把守着一座富贵宅邸,他们面无血色,目无神情,傻傻地望着前方。
洛轻雪道:“怎么酆都遇见的人都同钱八爷一样,和死人似的。”
见有宾客到来,两名护卫一人一手推开宅门,待众人相继走进后又缓缓合上。
此时,一切已彻底平静,再也听不见前堂喧哗,眼前横放着约有一丈的古木长桌,桌后一男子应是赌坊老板,衣着极其奢华,却更显俗气。油头粉面、五花八门,打扮得如同梨园戏子。
“诸位贵客,幸会幸会,鄙人小店店主,姓杜名构。”掌柜的用一副娘腔说道。
“赌狗?”云遥惊呼。
“非也非也,你们可以唤我的雅号,赌神。”
“老子才叫赌圣,你敢称赌神?”吕长歌道,“我们缺钱急用,你这里最大的一注多少?”
“一注两千两,不过数太大,这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到对手,只有鄙人亲自上阵了。”
“就你来,寻常人家我还不忍心,你看看我们这块牌子能值多少?”吕长歌轻轻挥动手中的无常令。
“能换六注,一万两千两,这里常有阴差老爷,此物对他们甚是有用。”
如鸳道:“一个赌坊掌柜竟然如此识货!你也不问问我们此物从何而来?”
“英雄不问出处,宝物不分由来,就算从皇宫里偷盗的,我也有办法撂平。”
吕长歌道:“爽快,闲话少说,我们赶时辰,来一样最简单的。”
“那就推牌九,比点数。来呀,给这位大爷换好筹码!”
房中一侧掀开门帘,走出三位轻纱遮面的曼妙女子,领首者拿走无常令,为吕长歌捧上六枚精巧古币,形如庙宇中长生大帝神像所执的短剑上那般。而后只见她来到长桌中间位置,掀开幔布,三十二块木牌整齐地扣在桌面上。余下两名女子各搀一位,让吕长歌与杜掌柜分坐于两端。
“这、这啥意思?”吕长歌顿时红脸,“赌坊里怎么会有丫头,不都是些小二哥?”
“这便是您见识不够了,寻常小店自然只能请些村夫伺候,我问您,来这里挣大钱,是图什么?”
“是......”
“答对了!可不就是?有她们在这里,客人才更有赚钱的拼劲儿。”
“可这蒙着面,也看不到脸呀!”
“等赢够了,领一个回家,不就能好好看看?”掌柜的咧嘴一笑。
此时,身后女子妩媚地探出头来:“奴家秋娥,不知大爷贵姓?”
“免贵......”吕长歌平日里装作浪客,可真到此时却语无伦次,许久,忽然眼珠一转:“免贵姓炎名钧,号翠红楼主,秋娥老妹儿,幸会!你......离远点,别动手动脚的,有伤风化。”
“哟,炎钧大爷这般年纪,还挺羞涩呢?”说着,只见她两手已搭在吕长歌肩上。
如鸳突然冲着女子大喝:“手放规矩点,信不信老娘给你剁了!”
紧接着又对吕长歌怒吼:“让她滚!”
吕长歌道:“你别这样,小姑娘也不容易,要是真赢了,分她一点儿赎身又何尝不可。再说掌柜身边有人站着,老子身边没有,不是显得排面不够嘛!”
“你!”
剑心低声喃喃道:“这么在意,要不你把她赶走,自己站大叔身边去......”
“你再说一次!把我当什么人了,以为老娘没听见?”如鸳揪起剑心的一只耳朵,拧成了一朵花。
“放手!如鸳姐,我错了!”剑心苦苦求饶。
话语间,此局已然开始,吕长歌与杜掌柜各放一枚古币于桌上,中间的蒙面女子手执一根竹棍,搅动一番,各拨两张到二人眼前。
吕长歌抬起右手放到桌面轻敲两下:“加一注。”
“你还没看牌呐!”如鸳大喝道。
“莫慌,小场面,第一把试试手气,输赢不重要,但举手投足定要潇洒......”吕长歌拾起两张木牌,突然脸一黑,只见一张梅花一张红头十,心中念道:“老子出门没看黄历?这是什么臭牌!”
杜掌柜拿牌一看,自信满满地说道:“跟一注,炎兄请!”
吕长歌将两张扣上,往中间一扔:“下一把。”
“这就四千两没了?”云遥看得目瞪口呆,虽已有所预料,但此景对他仍是颇为震撼。
第二局,吕长歌摸牌一看,双红头,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心中正犹豫不决,只见起手的杜掌柜把牌一撂:“认了。”
“输了四千,赚回两千......”洛轻雪一边算着,两手紧握拳头。
接着又是一局,吕长歌起手一挥,赫然两张十二点,天牌是乃第二大牌,此刻便握在掌心,他佯装镇定,一抹胡渣,淡然说道:“加两注。”
“跟两注,炎兄请。”
“你还敢跟!老子今天就帮你戒赌!”吕长歌一看手里还剩三枚古币,“三注!”
“跟三注,炎兄筹码已尽,要不再借点儿?”
“不用,我心慈手软,怕你倾家荡产,开!”
“那就开!”
摊牌一看,杜掌柜手中一张丁三一张红头二。
“至尊宝!承让了,嘿嘿!”
“我看不懂,这是输了?”云遥瞪着眼。
“没了......”如鸳冷眼道。
洛轻雪扑上前去,一把将吕长歌脑袋按在赌桌上:“叫你赌,舒服了没?”
“别别别!轻点儿轻点儿,输赢乃常事嘛。”
“你还打算输多少?”
“我不赌了行不行?”
“我信你的鬼话!写状书作凭证,拿笔墨来!”
杜掌柜支吾道:“鄙人开赌坊的,哪有劝人不赌的道理,再说我这里也无笔墨......”
如鸳道:“骗谁呐,开赌坊没有笔墨,从你这里借债的人如何写凭据?拿来!”
“是、是。”掌柜的无奈将笔墨呈来,静观动向。
“写!”洛轻雪冲着吕长歌大吼道。
“我写,我写,洒家炎钧......”
“啪!”洛轻雪一耳光扇到后脑勺,“你叫什么,再好好想想!”
“不不不,洒家吕长歌,今此立誓,再当赌狗,自剁双手,写好了,你看。”
云遥自言自语:“不是说要帮人戒赌?怎么到最后自己戒了......”
如鸳走上前,拾起信纸吹吹墨迹,揽入袖中:“这状书我收下了,孩子们,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们要以他为耻,牢牢谨记。”
吕长歌道:“你们一个个先前都不反对,怎么输了全是怪老子!”
“输了就闭嘴,老老实实别废话!”
雨蝶道:“怪我,或许我们一开始便不该来,一朝暴富,痴心妄想。就当花钱买个教训,让大家都明白赌的危害。”
吕长歌瘫在椅上,举起双臂枕着头,静静反思:“的确害人不浅,曾经劝那么多浪子回头,可真到自己坐在桌前,却也控制不住双手。”
雨蝶道:“是时候离开了,再去想别的法子。”
“诸位请留步!”
眼见他们即将离去,掌柜随即劝住,对吕长歌道:“兄台,才输这点,你怎能甘心?”
“我甘心呀,输的又不是老子的钱,今天算你走运,不计较了,告辞。”
“哪家孩童天天哭,哪家赌徒天天输,你这样只怕前功尽弃呀!”
“戒了,此乃正经事容不得玩笑,我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出尔反尔。”
“诸位莫急,你们还能有啥凑钱的法子?要不这样如何,不赌也成,你们拿宝物来换银两。”
“最值钱的令牌已经给你了,还能有什么?”
“非也非也,令牌不是最值钱的,你们还有远比这贵重的呀。”
“是什么?”
掌柜的眼冒金星:“就是您身边几位女子,这位狐裘美人值一万五千两,另二位各一万有余,凑在一块儿,三万两怎么也够了。”
“我比两个丫头还贵!怎么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信。”如鸳有些喜出望外。
掌柜道:“这二位固然如仙女下凡,却是更合风华少年的胃口,对于我们这上了岁数有些阅历的人,你这般风骨才是人间尤物呀。”
“够了,玩笑适可而止。”吕长歌道。
“没错,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洛轻雪怒目而视。
众人推门打算离开,却发现不知何时,门竟被锁死,连他们也无可奈何。
忽然,剑心惊愕道:“不对!我们只说凑钱,从未提过需三万两,他是如何知道的?”
顿时,一股阴邪之气充斥在整座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