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神树位于四方八极正中,云浮城在南,对应神州南岸辽阔无边的海域,辰工社与昊天塔则在西北方。一条璀璨的天河蜿蜒流淌,采人界东海、南海升腾之水,在万里高空向西北而去。
而这些不过是至今所及之处,广阔的天界并非昭暝大人此时能够言尽,只见幻境中,尧跟随两位神将腾飞数千里,自南向北跃过神树,飞往三界至尊所在的地方。
天禄城,坐北朝南,笼罩在阴阳五行、乾坤八卦、诸天阵法之中,此地亦是伏羲结界的枢纽,与大地浊气永远相隔。
壁瓦呈月白鎏金之色,这里的守城将士比宓妃属地寥少许多,却不断有往来的上仙飘过,祥瑞异兽巡视。整座城池被一道天光照耀,出入者皆在其管辖之中,一切尽显术法的玄妙。
城外更有瀚海一片,云中之海,神秘而虚无,水面蛟龙游移,云端凤鸟时现,依附着三界之中最宏大的王城。
两位巨灵神将尧押至主城殿外,因身躯太过雄壮,只能到此便转身离去。尧独自一人走进无极殿中。
身旁掠过十余名侍从,大殿尽头的石阶上安置一尊鸾金宝座,先前所见的凌烟与晴岚二位仙子分立左右,斜视着宝座上统领三界之人。
端坐者便是伏羲长女,天地术神,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玄牝氏。身着金缕羽衣,头顶九凤华冠,只盘息静坐便能如寻常神魔一般流光四溢,闪耀的七彩虹霞不断自她身躯冒出,让原本就灯火通明无极殿内更加辉煌。
自三皇五帝神隐远离世间,最后一位天道神鲲祖楰君也长眠东海,三界在九天玄女的统领下运转如常,虽不免各族争斗、厮杀乃至同宗内乱,然终是瑕不掩瑜,天地长河总在顺流,不曾回溯。
云遥一行人都曾见过师门中铸造的玄女神像,然而与眼前相比却又有如天壤之别,唯目瞪口呆地凝望着。毕竟即使瑶宫开派祖师,也没能有幸目睹本尊,仅能自神话中揣测一二。
尧远离三界,前后也不过只得见几回,虽与同样位尊的宓妃相知匪浅,但面对眼前这个庄重神圣的女子,却不敢有一分懈怠。
“拜见玄女娘娘。”尧俯身一礼。
“伊祁,你属实妄为。”闭目中的玄女缓缓睁眼,“之前擅闯诸神陵,袒护那位阻止昆仑劫难的人族后辈,吾念之对其确有不公,是为龙族重压下无奈之举,便不再对你追责。然而此次,你又为赴龙渊擅自随军出行,连累吾妹少一位左膀右臂,为九黎余孽所伤,本座决不再姑息饶恕。”
“臣知罪,愿受责罚。”
“天庭律例,擅离职守一刻,受一世苦难轮回,整整七日,卿当有定数。”
“不曾推算,无悔接受,虽有些许遗憾,也只能作罢矣。”
“启禀娘娘,昭暝大人求见。”正在此时,一名侍女来报。
“命他守在殿外,待伊祁发落之后不迟。”
玄女如此说道,可话音才落,昭暝大人便不顾阻拦闯入殿中。当然乃是二十日前的他,此刻真正的他也随云遥等人回顾着眼前一幕。
“汝等真是愈发胆大,一个个皆学会无故擅闯?”
昭暝拱手道:“娘娘息怒,臣详察之后方才知晓,九黎血魇部奢比尸神上手下的余孽,在此番南海一役中所祭出的血涂之阵,会像丹炉一样灼炼血脉,令血气异变,久之无人可幸免。唯有以太上之力从炉外打破,内外夹攻,方可破解。”
“当真?”
“正是,倘若此行本是由应龙出征,寸步不离地守在宓妃身旁,只会被一并围困,真正落入死局。帝尧虽擅离职守,私会龙族弃子,但在危难之时将功补过,方才化险为夷。”
“卿言下之意,是令吾藐视律法,反重赏于之?”
“不敢,只望娘娘酌情思量,另有一件大事,请屏退帝尧之外的所有人,再容臣相奏。”
玄女面露疑惑,却念此举必有缘故,遂一挥衣袖,大殿中所有仆从侍婢女皆俯身告退,只剩二神伫立阶下。
“卿,究竟所谓何事?”
“娘娘,大事不妙!在宓妃出征南海的第五天,臣夜观星象,发觉四方天斗皆呈大凶之挂,群星尽摇,乃是数千年不遇的灾相。而这一天在人界,亦是黄道中的赤厄之日。”
“可如今三日已过,也未见异状。”
“臣以为此事仍不可疏忽,经三日三夜推算,得出卦象所指乃是位于太虚之中三皇殿内,因而斗胆请命前往。”
“荒唐,神殿三千年来无恙,难道只因为伊祁离开数日便生祸端?先父有命,此处事关三界,任何人不得闯入。”
“臣以为尧离开不过凑巧,您也知三千年过去,封印难免薄弱,毕竟神隐之事谁也未曾料到,难免有所失策。天地间共两座三皇封印,东海中分隔人魔两域那一处,最高不过太上境界的巫族将士应当无机可乘,然而此处三神器里封印的七位首领却有通天神力,决不可懈怠,未亲眼得见,臣实在难安。”
“这......”
玄女有所迟疑,昭暝再躬身一寸恳求道:“望请恩准,带我等二人前去一观,若乃是杞人忧天,臣愿受一切责罚。”
“也罢,既然你已如此说,吾便引二卿前往,看神殿是否一切如故,随吾前来。”
转瞬,九天玄女率二神来到三皇殿外,千年未至,玄女亦有些生疏,徒步在高耸入云的阶梯上,俯视人间,对尧说道:“此地风景却是甚美,能静观九州华夏兴衰更替,看你人族子民世代相传。”
尧苦笑一声,仰首望去,他并未发觉这里有任何异样,而身旁的昭暝仿佛亦是如此认为。
走上神坛殿外,在擎天般的伏羲、神农、女娲三尊石像下,玄女双手结印,闭目沉吟。
许久,昭暝道:“看来是臣多虑,既然三界无恙,还自罢了,就让我与尧同受责罚,唯愿娘娘高抬贵手。”
“不!”突然,玄女睁开双眼,望向神殿紧闭的大门,“封印在三神器里的七位神上,少了一位!”
“什么!”
“快,开启昊天塔,吾要看那一日神殿究竟有何异状。”
“娘娘,臣已试过,受星象所扰,连昊天塔也无法重现这一日之景。”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三位神明手足无措,尧更是忏悔不已,埋首自语:“都怪我,倘若我没有离去......”
玄女道:“此事却与你无关,即使你守在殿外也无法阻挡,眼下最重要的是商议对策。看来封印确比三千年前羸弱不少,加之黄道中的灾劫之日,令他们有机可乘。”
昭暝道:“娘娘不必太过忧虑,此事过去三日,人界已是三年之久,至今仍未生变,或许穿越封印逃离神殿,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或许陷入沉睡,藏身于三界某处,亦或是找寻一位宿主。”
思虑片刻,玄女微微点头:“不错,他们虽神魂不灭,但要有所图谋,势必需一副躯壳,三界之中属人界灵力最为广袤也最易藏身,应是逃往人界无疑。但吾不甚明了,究竟是怎样的术法连三皇封印亦可穿过,却又何故只一位逃走......”
“此事有待详察。”
“二位卿家,即时起,吾将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取百件神兵以彻底修复三皇封印,以免再有变数。找寻那位逃往人界的巫族神上,便交由你们了。”
“这......”两人相顾无言。
玄女接着嘱咐道:“此事不可声张,不仅三界中留有九黎余孽,魔域那边,太上境界的巫族将领亦可窥探三界中事,一旦为他们所知,必将殊死一搏,握此良机。寻找巫族神上一事,只能知会于天界少数几位可靠的能者。”
昭暝拱手道:“诺,臣也正有此意,而今看来东海中三皇封印也非绝对牢固,三千年过去,神魔两方彼此已毫无所知,不可对他们有所疏忽。”
“嗯,原本吾闭关之后,当由宓妹主持大局,可如今她也......”
“娘娘,是否唤醒宓妃?”
“罢了,她性情直率,又统领万千兵马,难免走漏风声。虽武道无双,此次于术法中却很难助吾一臂之力,何况......她太累了,数千年从未真正歇下,这一回便让她做个好梦。”
“可您一旦闭关,此事岂非立刻掀起流言?”
“吾已离天道近在咫尺,也能效仿诸位前辈,留一具分身于无极殿中,断阅寻常琐事,只能祈盼这四十九日之内不会突生变数,方可安然度过。”
尧在一旁沉默许久,也俯身道:“玄女娘娘,唐尧能做些什么?”
“伊祁,吾已说过,你虽擅离职守,但与此无关,不必太过自责,尽你所能便是。你虽与昭暝大人同等地位,但此次望一切听从他的调遣。”
昭暝转头向尧望去,倏而一震,高呼道:“娘娘,臣有一计,只是万不敢擅自决断,望您在闭关之前三思、做主。”
“卿且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