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心不在焉地回应她的眉飞色舞,虽然有点对不起她,可我真的做不到面色如常。
原来宜岸同学考到了堰春一中啊,他是在等我也考进去吗?如果我选了师大附中,如果我去了省会城市里更好的学校,我们会不会就此错过?
幸好,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学生。
明明朝思暮想,无数次好奇宜岸同学去了哪里,可当真正知道后,我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远远地走在我的面前,全市重高堰春一中的保送班,前途无量,而我通过应届中考考进去,待遇一定不一样的吧,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以更好的面貌与宜岸同学重逢呢?
他可是说了会等我的。
“你怎么了?”李子艺察觉到我的敷衍,问。
“没事。”我将心底的沉重掩埋,微微笑了笑。
“外面气温太低了,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快点回去吧。”李子艺说着,拉住我加快了速度。
我们沿原路上到二楼,刚走出楼梯间三步,原本苍白的日光灯开始高频率明灭,闪得我双眼都有些不适。
“啊——”李子艺紧紧抱住我的手,“那……那里怎么还有个轮椅,出来的时候都没……没有的呀!”
我眯着眼看过去,雪白的新装修的走廊里,离我们五米外的地方停着一架纯黑的轮椅,端端正正地对着我们,而走廊尽头的窗户风声咋呼,暗红色的窗帘高高扬起而后摇摆落下,整个走廊里灌满了凉意。
“没事,我们走吧,只是灯坏了而已。”我强自镇定,后背汗毛竖起,僵硬地拉着李子艺走过去。
李子艺没说话,我们俩像个连体婴儿一样侧身绕过那架轮椅。
走到我们房间门口,那拼命闪烁的灯突然全黑了,李子艺差点没把我的手臂给勒断。
“你……带了手机吗?”我问。
“……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李子艺发抖的声音。
“嘭”——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我感觉到,李子艺对我手臂的包围圈又缩小了。
“什……什么声音?”她的声音徘徊在破音的边缘。
“不知道。”我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钥匙,打算先打开房间门进去。
“嗒”、“嗒”、“嗒”……
楼道里突兀地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李子艺的声音再也掩不住慌张:“快,快开门,好吓人啊!”
不用怀疑,她绝对吓得要哭出来了。
我也有点心悸,摸到门把手,哆哆嗦嗦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那脚步声却已经清晰地响在走廊里了,一声又一声,好像踩在了我的心跳节奏上,我的手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怎么也拧不动钥匙。
“宋沅……那个声音过来了。”
我下意识转头,原本黑了的日光灯再次开始疯狂闪烁,从漆黑的楼道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咔嚓”一声,我按着把手推门而入,李子艺也跟着我窜进来,反手锁了门。
开了灯,我们同时呼出一口气。
回过神来,其实也没那么吓人,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用的是当地方言,我只听得懂“灯坏了”“在这里”等几个词。
后来金女士回来我才知道,这山顶上一直住着一个佛道中人,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日常都是坐轮椅,就我们出去上厕所那几分钟,老人家突发脑梗,被紧急送下山去了。
当然,现在面对面的我们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
不约而同,我们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可能是后知后觉,我的小腹开始绞痛起来,一阵一阵的,就像被人徒手撕扯一般。我虽然能忍住不呼痛,可嘴角却是怎么也扬不起来了。
“我才没有怕呢,我李子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个破灯呢?”李子艺拍拍胸脯,想要维护她仗义女侠的形象。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只能勉强附和:“只是太突然了,一点都不吓人。”
“那是……”李子艺看过来,“宋沅,你没事吧?”
“啊?我能有什么事?”
“你都出了一额头的汗了,你痛就要说出来啊。”李子艺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将沾满汗水的手指头给我看。
“我不好意思……总麻烦你。”我真心觉得李子艺是个很有趣的人,很想和她成为朋友,但是我们才认识两天,换谁也不能这么快习惯。况且,女孩子这方面的事,我向来是自个儿忍着,连金女士都不敢打扰,这一次要不是迫不得已,我压根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李子艺转身去开门:“也是。你这种憨憨的女孩子是老稀有物种了,我李子艺尊老爱幼,保护珍稀物种,自然义不容辞。行吧,我去给你打热水。”
“咔哒”一声,李子艺开了反锁,镇定地出门。
“这……你不怕,不是,万一那灯又开始抽风怎么办?”我拉住她的手,担心地问。
只有一楼大厅有热水,下楼就必须走楼道。
“放一百个心,吃一堑长一智,那个灯不可能再吓到我,我可是李子艺!”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神情,我不好再说些什么,心里暖意融融。
之前她用了吃奶的劲抱着我的手,明明是很害怕的吧,可此时万分笃定,用一脸让我几乎相信她不可能会害怕的神情反而来安慰我,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了五分钟后,我捂着肚子站到房间门口,走廊通向楼道的灯时不时还会闪,轮椅估计被那个男人收走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我才看到李子艺拿着水杯和矿泉水瓶上来。她远远地给我比了一个心,却在灯又开始闪的时候加快速度向我跑来:“傻站着干嘛?快进去吧!”
“谢谢你!”我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明显愣住了,然后爽快地说:“不客气!”
上一个让我如此感动的人是谁呢?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记忆已经模糊得像是上世纪的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