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凡带着李梦吟飞奔五里之外,不良营近在咫尺,却被一人拦住去路,络腮胡子金鱼眼。
赵凡认识此人,采花贼胡海,初遇李梦吟的第二天,此人试图进入洛阳城,被赵凡识破,让他穿上女子亵衣进城,暗示不良人实施逮捕,按理说已经关进了洛阳天牢。
胡海此刻已褪去那时的猥琐,竟一派宗师风范,说道:“落花携手,岂有漏网之鱼!”然后运气入指,奔袭而来。
赵凡措手不及,推开李梦吟,挥刀护胸。只听“叮”声巨响,无奇刀竟被肉指戳出一个窟窿。
赵凡一惊,挥腿横扫胡海面颊,腿离胡海两寸,自己却飞出一丈,原来胡海后发先至,一腿已先踹在赵凡胸口。
赵凡被踢飞后撤,在空中勉强稳住身形,惊鸿弩三箭连发,胡海不闪不避,三发弩箭顷刻间竟被截在手中,猛一握拳,弩箭悉数折断。
赵凡眼看胡海踏步如飞,形势危急,迅速调整姿态,然而甫一起身,一只手已抵至咽喉,势如千钧,把赵凡捏在空中。
胡海看着在手中挣扎的赵凡说道:“不良人,当真一代不如一代!”
赵凡涨红着脸,说道:“你不是胡海!”
胡海却大笑:“那个没出息的采花贼吗?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吧,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封魔指——花峰!”
李茗杰等赵凡和李梦吟走后,走向穿囚衣的老者,毕恭毕敬得说道:“大师兄,别来无恙。”
老者望向李茗杰,目光如灼,笑道:“无恙无恙!不过是在洛阳天牢里待了二十年,日夜被断魂钩锁住琵琶骨,卸甲刺封住全身筋脉而已。有劳三师弟费心了,不对,应该说,有劳李将军费心了。”
李茗杰挺直腰杆,说道:“看来大师兄今日势必取我性命!何不现在动手?”
老者却说:“不急不急,都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一时片刻。何况,老朋友还在在楼上等着呢,请吧!李将军。”老者站起来,指向身后的望雀楼。
李茗杰和老者一同走向望雀楼,心中疑惑万分:大师兄如何从天牢中逃脱尚在其次,但一个人被断魂钩锁住琵琶骨,卸甲刺封住全身筋脉长达二十年的时间,若要恢复至少需要一年,如今看他神采飞扬,尤胜当年,这是为何?
老者探悉到李茗杰疑问,告诉他:多亏花师弟!
李茗杰惊诧道:二师兄?他此刻也在洛阳?
老者回答道:不仅在,而且和我在牢里待了一年半载,他的封魔指法,已臻化境,隔墙助我冲破被封穴道自然不在话下。
花峰这些年一直以为大师兄已被处死,心灰意冷,归隐昆仑山,潜心修炼封魔指法。
直到大约两年前,有个面具人找到他,说他大师兄还活着,被关押在洛阳天牢,每日生不如死。花峰往事涌上心头,痛哭流涕,誓要把大师兄救出来。
倘若直接杀进天牢,大师兄身负重伤,难保性命无虞,最好的办法是恢复其功力,两人一道杀出。然而大师兄被关押在鬼牢,根本无法靠近。
面具人告诉他,鬼牢左右无门,位于洛阳天牢的最底层,但鬼牢之上为娘牢,是专门关押女犯的。如果花峰能混入娘牢,隔墙运气可直达大师兄天灵穴,助其逼出体内七十二枚卸甲刺。
“的确是个办法,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帮我?”花峰目露凶光,质问面具人。
面具人缓缓摘下面具,说道:“因为洛七是我父亲!”
洛七,就是花峰的大师兄。
花峰对赵凡说道:“今日是不良人的大日子,一个也不能缺席!”
赵凡回道:“既是不良人的大日子,那和我妻子没有任何关系!”
花峰瞥一眼尚未反应过来的李梦吟,笑道:“的确有人对这女子感兴趣,但不是老夫!”说完带着赵凡往望鹊楼方向奔去。
李梦吟奋不顾身要追赶,却看见赵凡在背后比了几个手势,于是心领神会,回头往城南定鼎门方向快步走去。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停住了李梦吟的脚步,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在慌乱嘈杂的街道中间定定得看着自己。
李梦吟的确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姐”,又觉得这名女子似曾相识。沉思之际,只见那女子开口道:“小姐不会这么快就把雪儿忘了吧?”
望鹊楼上,洛阳王李简很不高兴,他约了老朋友吃饭,老朋友没有出现,自己身边却围了一群戴面具的人。
带着面具就肯定不是来吃饭的,而是对打算吃饭的人有意见。李简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面具人一动不动,杀气弥漫开来,而自己今日出门却没带任何护卫。
直到囚衣老者领着李茗杰出现他才显现适才和李茗杰一样惊讶错愕的表情:“洛七!”
洛七坐定后,二话不说先给自己盛了碗汤,自顾自喝起来,然后砸砸嘴,说道:
“长安的烧尾宴,我曾应邀参加过,金玲炙,水炼犊,雪婴儿,冷蟾羹,满目的琳琅。我走南闯北,却也没见过那场面,于是大快朵颐,结果呢,在茅房里蹲了一宿。心想,自己毕竟是个粗人,配不上锦衣玉食。我在牢里待了二十年,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洛阳的糊涂汤,尤其是清水食铺的糊涂汤。”
李茗杰在一旁听着,有些动容,但不开口。
洛七继续说:“我走出天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清水食铺,顺着二十年前的记忆,却只找到一家富贵赌坊。不觉感慨,人在变,世事也在变,清水终究是成了富贵。”
说罢转向李茗杰,问道:“三师弟,长安的肉饼,好吃吗?”
李茗杰不置可否,洛阳王李简却皱皱眉,仿佛回忆起了不堪的往事,说道:“不好吃,挺油腻的。”
洛七抬头看着他,李简赶紧闭了嘴。李茗杰却严肃道:“茗杰对美食不甚研究,师兄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洛七叹道:“茗杰,好名字,到了长安,连名字都变得文雅了,还记不记得自己以前叫什么?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为什么加入不良营?”
李茗杰幼年多舛,几乎冻死街头,是师父楼外楼救了他。楼外楼有三大绝技,洛神剑,封魔指,苦梦刀。
三大绝技分别授予三名弟子,楼外楼那时给李茗杰取名“苦满”,并授予他苦梦刀,是希望他苦尽甘来。后来三兄弟学有所成,楼外楼把他们放归江湖。
三兄弟中,洛七正直,花峰逍遥,苦满稳重,三人初入江湖,豪情万丈,“愿持手中剑,侠义任平生”。
见有姑娘被恶霸非礼,三兄弟上前暴打恶霸。姑娘却说,你们今日走后,明日他们便会回来烧我家屋子,下次行侠仗义之前,最好三思,别感动了自己,伤害了别人。说完头也不回得走了。
花峰一脸错愕道:我还以为她会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呢。苦满不说话。洛七却若有所思。
经过那段时间的江湖历练,他们发现行侠仗义,靠的不是武力,而是财力。
救人,是秉承侠义之道,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要报酬,但被救之人却好意思不给,于是他们往往吃不饱饭。
后来三人被关进了洛阳天牢,因为有一天他们看到一条狗撵着一个人疯狂得跑,花峰二话不说,上去一指就把那狗给戳死了。
被追之人诧异得看着三人,反身跑进了林子,一个“谢”字也没说。
三人还没来得及感慨江湖的薄凉就马上感受到不良人的热情——谋杀朝廷命犬,阻挠不良人办案,导致重犯外逃,依唐律,徒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