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和我回家,没人敢欺负你。”沈洄看着这个强忍眼泪的小女孩。
和那日干瘦的小手不同,养了几日,这双小手变嫩了一些,也肉了一些。
学堂里已经没了小孩子,只有他们两人。
“大哥哥,谢谢你。”叶惊枝努力平复着心情,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眼泪的眼眶里转了一圈又被憋了回去。
沈洄一刹那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自己的母妃也不喜欢自己,她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当初的自己就像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想哭又强忍着,倔强着。
“想哭便哭出来。”
听到这句话,叶惊枝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叶惊枝抱着沈洄的胳膊痛哭起来,哭声慢慢从“呜~呜~呜~”变成了“哇!哇!哇!”
沈洄想抽回胳膊,抽回的一瞬间看着哭成泥人的小女孩又不忍心了。
看着自己一袖子的眼泪鼻涕,他又嫌弃的紧,他突然后悔让这个小朋友哭出来了…
可是当年,那个人这么对自己说的时候,
自己也曾泣不成声。
哭了好久,叶惊枝才止住了哭声,抽抽嗒嗒不说话。
沈洄实在不会哄小孩子,只能坐在那里等她哭完。
叶惊枝抹抹脸上的泪水,看样子已经恢复了好多。
“今日许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沈洄随手翻开了叶惊枝手里书本,看着这歪歪斜斜的字和脏兮兮的纸,这场面像极了几只蚯蚓在土了扭身子。
“我…我听不懂,跟不上他们。”叶惊枝红着眼睛羞愧的低下头,生怕被眼前的人嫌弃,样子看着可怜极了。
沈洄觉得自己又问错了话,好像又勾起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得了的伤心事一样。
眼前的小女孩眼角还挂着泪水,泪眼盈盈,红扑扑的鼻头好像有说不尽的委屈,婴儿肥的小脸上泪痕犹在,抿着嘴巴,低着头不说话。
沈洄心里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内疚感。
“我来教你吧。”沈洄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
他牵起小女孩的手走进学堂,小女孩的座位干干净净整洁万分,看的出来,她十分用心的对待她的座位。
小女孩来到沈洄身前,沈洄握住她的手,“看清楚了,要这样握笔,笔不能斜。”
沈洄的手生的及好看,手指细长,骨骼分明。
冰凉的手指教着叶惊枝如何提笔,顿笔,收笔。
“拉过去,停顿,再缓缓收笔,会了吗?”沈洄教的格外有耐心。
若是现在有旁人在,一定会惊讶万分,平日里的冷面王爷,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阳光斜斜照入书堂,照在沈洄的脸上,给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暖意,照在宣纸上,照出一幅岁月安好。
“对,就是这样,聪明。”
沈洄自己也教的起劲,这个小女孩学的极快而且稍微点播一下就全会了,让他有种“名师出高徒”的成就感。
“知道这个字念什么?”
小女孩摇摇头。
“是‘洄’字。”
“是大哥哥的名字吗?”
“嗯。”
“我记住了,大哥哥你看,写的好不好看!”
“挺好的。”小孩子写的字没什么笔力,有形无骨,但是沈洄不想扫了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兴致。
“是大哥哥教的好!”
沈洄听了,不自觉的笑了笑,“小小年纪就会拍马屁了。”
“才不是拍马屁,是认真的。”小女孩一脸认真。“大哥哥你笑的真好看,多笑笑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沈洄饶有兴趣的看向叶惊枝,“这些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无师自通的。”叶惊枝说着朝沈洄嘿嘿一笑。
毕竟是小孩子,哭的快,高兴也来的快。
暖阳渐渐越升越高,直至不偏不倚的挂在正上方。
“咕~”是从叶惊枝肚子里传来的声音
“饿了?走,带你吃东西去。”
沈洄又牵着叶惊枝的手,放慢了步子,朝他的院子走去。
叶惊枝的步子迈的小,为了照顾她,沈洄走的极慢。本来一炷香就可以到的地方,他们却走了两柱香的时间。
“殿下。”一个紫衣姑娘款款行了一个礼,“都备好了。”
屋内摆设素雅,沉香木做的圆桌,桌边勾勒着白鹤展翅,翠玉镶边,金丝点缀,上面摆着各式的吃食。
“嗯。”已经到了莫笙苑,沈洄把叶惊枝抱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哇,好多好吃的!”叶惊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龙井虾仁,水晶肴蹄,煎酿三宝,东坡肘子,还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点心。这些她在常姨娘的桌子上看到过,可是从来没机会尝。
沈洄坐叶惊枝身侧,在不自觉的笑了笑,这一笑,恍若初春的桃花绽满山间。
紫衣姑娘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们家王爷,自己是看错了吗?王爷笑了?
“吃吧。”
叶惊枝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的扫荡餐桌。
“大哥哥,我要哪个。”叶惊枝的短手指着桌边的芙蓉羹,她够不到。
沈洄看着叶惊枝吃,也突然觉得这些枯燥食物让人有了食欲。
他盛了一勺芙蓉羹在叶惊枝碗中,“慢点吃。”
紫衣揉了揉眼睛,嗯?他们家王爷在给这个女孩夹菜?自己没看错吧?这还是平日里冷冰冰的王爷吗?
叶惊枝抹了抹嘴巴,“大哥哥你们家的饭菜真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
沈洄突然觉得,养个小妹妹在身边似乎也挺不错的。
他沉浸在这种养妹妹的愉悦中,忘了自己今日本来的目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府内,一个美妇人正噙着泪向自己的丈夫哭诉。
“相公,这叫妾身以后怎么做人阿,现在外面都传言我心狠手辣,妾身好生委屈。”
“夫人呐夫人,今日你怎么这般莽撞,但凡素日里你对惊枝好些,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叶守云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夫人。
“相公,你这是在责怪我吗…平日也没见你对她多好阿,出了事就怪我了吗?呜呜呜,我不活了!我在常府的时候哪儿受过这委屈阿!”女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叶守云最见不得自己夫人哭,“夫人,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常姨娘哭闹的锤着叶守云的胸口。“楚王如今兵权尽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有什么可怕的,他还说您的钱来得不干净,你当真就忍得下这口气吗?”
“夫人呐,朝堂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现在天凌和七域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朝中将帅之才寥寥且都是楚王的心腹,这兵权早晚都要回到楚王手里的,哪有那么简单呐!”
“那你就忍心看着外人对妾身指手画脚吗,我这不是让街坊邻里笑话吗!妾身不管!”常忆君哭成了泪人。
叶守云知道自家夫人好面子,看着这张脸,什么脾气都没了,柔声安慰道,“夫人。好啦好啦。莫哭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难过的。为夫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