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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朝文字狱改变了汉人思想 (3)

如果真的是不分地域,不分内外,为何入关后对汉族采取残暴的统治方式呢?所以,清朝统治者的民族政策,一直都是怀柔与镇压相结合。他们把汉人给杀得不敢反抗了,还要立个牌坊,标榜自己是不区分民族、爱好和平的领袖,上演自欺欺人的把戏。雍正希望靠这本书的传播,控制汉人的思想,为清朝标榜正统形象,警告那些仍然反对异族入主华夏的人。为了表现得大度,他居然下令放了曾静师徒,让他们在民间继续为其新学说布道。

看起来曾静师徒是逃过了一劫,可以长吁一口气了。然而,雍正死后乾隆即位,马上就下令将曾静师徒凌迟处死!乾隆时代,这个文网比康熙、雍正时更为严密残酷的时代到来了。(本案例部分资料来源:杨凤城等:《千古文字狱》)

乾隆年间的文字狱,比起前几任皇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达到了清朝乃至整个中国古代文字狱的高峰。不仅在数量上比以前多,而且多为捕风捉影的冤案,目的是打压汉族知识分子所谓的民族情绪,让他们彻底臣服。乾隆年间的文字案件层出不穷,各具特色,下面分别讲述一些有代表性的例子。

(四)“赦”、“皇考”等词惹祸

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有个叫韦玉振的人,想为父亲作个传并刊印成书,表彰父亲一生为善的公德。他的父亲在世时曾发过善心免了一些租户积欠的租子,于是韦玉振在传中写出了“并赦屡年积欠”的句子,不想犯了皇帝的大忌。因为在帝王专制社会中,“赦”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专用词汇,例如皇帝发布谕令宣布“大赦天下”、“赦免赋税”,那个时代,这些词汇平民百姓是用不得的。韦玉振被认为是僭越犯上,定了个忤逆狂妄罪,被关到了大牢里。

山西有个王尔扬,受托为某人的父亲作墓志铭,大意使用了“皇考”二字。“皇考”,一般用于皇帝称呼自己的父辈,母辈为“皇妣”。其实,“皇考”一词在中国古代不仅仅只能用于皇帝的祖先,屈原在其作品《离骚》中曾写道“朕皇考曰伯庸”,即他的父亲名字叫伯庸。而屈原显然不是皇帝,也可以以“皇考”而称呼其父亲的。在古代,“皇”其实是个多义字,表示“伟大”之意,不应为皇帝专用。而乾隆一朝对民间韦玉振擅自用“皇考”一词却故意刁难,十分在意,认为他是擅自在“考”字上用了“皇”字,乃大逆不道,严刑处置了。

(五)“异种”、“龙”等词惹祸

以上一些词是乾隆认为只能由皇帝使用的词,还有些词是跟满汉民族关系有关的,更让乾隆忌讳。

吏部尚书沈德潜,曾作了一首诗《咏黑牡丹》,有句是“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意思是咏叹黑牡丹作为花中珍品,世间罕见,一旦开花就超过了其余普通颜色的玫瑰。本是赞扬黑牡丹之美的,但被乾隆看到了,却恼羞成怒。

满族入主中原,向来最痛恨汉人不承认少数民族统治国家的思想,这首诗胆敢把黑牡丹形容为非正常的种类“称王”,岂不就是影射入主中国的满族为“异种”么?于是下令剖棺戮尸。

乾隆年间的内阁学士胡中藻,是满洲大学士鄂尔泰的得意门生。

作为当时颇有学识的人,胡中藻平日里自视甚高,好舞文弄墨、卖弄风雅,作了不少诗词与文章。他在鄂尔泰与张廷玉一派的斗争中受到不平待遇后,愤而写了诗集《坚磨生诗钞》。乾隆二十年(1755年),早就看不惯参与鄂尔泰派的乾隆,下令严查胡中藻所有的诗文,看有无悖逆之处,结果所获颇丰。

其中,“一把心肠论浊清”的句子,居然把“浊”字加于“清”(大清国号)之上;“老佛如今无病病,朝门闻说不开开”,居然形容乾隆朝似老佛,常年不上朝理国事,这些都让乾隆十分恼火。他还曾出试题:“《孝经》又有乾三爻不像龙说”。乾隆认为,“龙”在这里与“隆”读音相同,前面又有个“乾”字,明显就是诋毁乾隆嘛,所以将其列入所犯数项文字罪孽之中。

其余还有“斯文欲被蛮”、“与一世争在丑夷”、“虽然北风好,难用可如何”等诗句,也是大逆不道。很显然,这些句子是讥贬满人野蛮人入主中原、霸占了文化汉人的江山,还讽刺他们是从北方来的,政权不得长久。

因为这些罪名,命将胡中藻捉拿以凌迟酷刑处死,家属全部监禁。

乾隆时代,还有一个江苏扬州文人徐述夔,曾作了《一柱楼诗》,内中提到“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这句诗本来是表达自己怀才不遇、期待某日遇到明主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之意。“明朝”的本意是“未来某天”,而不是指明王朝;“一举去清都”的本意大概是到达很高的境界之意。而这一切,因为汉字的一字多意,硬是让乾隆理解为“希望反清复明,消灭清都”的意思,遂认定徐述夔谋反之心铁证如山,严刑处之。

(六)尹嘉铨为父请谥案 (1)

尹嘉铨,在乾隆年间曾官至正三品,可谓级别甚高的官员。后因年纪太大,退休在家。他的父亲尹会一,生前做到过吏部侍郎。尹会一精通道学,素日里亦以孝道为上,闻名当地。尹会一母亲去世后,他曾“枕土块、躺草席,极尽居丧古礼”,人们深深为之感动,连乾隆都曾特赐诗一首,表彰他尽孝道的优秀品德。这使尹会一名声大震,其子尹嘉铨也因之日渐狂妄。

人一旦狂妄起来,就会做些不知深浅的事情。尹会一死后,有次正逢乾隆从五台山回北京的路上暂住保定,退休在此的尹嘉铨趁机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部分内容如下:

“大理寺卿尹嘉铨跪奏……皇祖圣训有孝为百行之首,不孝之人断不可用。尹会一孝其母,而母亦贤年七十余告请终,养诗以赐之。臣为尹会一之子,念臣父葬于保定三十余年久矣,今幸(陛下)巡经临保定,特恩府陇其格外予谥之……依御制诗内字样赐之谥。”

大致意思是,他的父亲尹会一,孝顺母亲得到多方好评,连乾隆都曾赐诗给予表彰。现在,其父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今逢陛下亲临保定,请格外恩许赐予其父一谥号。

谥号,是不能随便赐的。谥号是中国古代特有的、对死去的帝王、诸侯、大臣、贵族,根据其生平行为给予的称号,自西周就开始有了。其中,大臣的谥号由朝廷赐予,是对大臣一生善恶的评价,必须经过十分慎重的考虑与程序操作。乾隆元年曾经特别赐予名臣陆陇其以“清献”二字谥号,但那是皇帝主动赐的,也不是要的。

况且,尹会一能否赶得上陆陇其的品行,还未有定论。不管尹会一孝行多么感人,赐不赐予谥号,都是皇帝和朝廷来决定的事情,哪有他自己的儿子为此来特地向皇帝请的呢?这不是以孝行作为标榜自己、提高名声的做法么?

所以乾隆看到此奏折,觉得十分荒唐,在批复中警告尹嘉铨,谥号是不可以妄求的,念在他为父请求也是出于一片真心,暂且免于处罚。

然而尹嘉铨仍然没有醒悟,这个没成,就再上一奏。这封奏折称“臣父尹会一,在河南巡抚任内考核汤斌之德行政事,实与陆陇其并称无愧,题请从祀文庙”。意思是,其父尹会一,应该陆陇其一样从祀孔庙。

从祀孔庙,在中国古代来说可是件大事,不是谁想就能批准的。历来只有极少的公认儒家才被给予这种资格,代表着国家认可的正统学术精神与优异学术成就。乾隆看到这个狂妄的要求后十分生气,认为尹嘉铨是为了博取孝名而屡屡干扰国家定典,简直不把帝王放在眼里,不可容忍!在批复中,他认为尹嘉铨是“大肆狂吠,不可恕矣!”当时军机处的奏折中写道:“尹嘉铨身列九卿,休致家居乃不思循分守法,辄欲为伊故父奏请赐谥号,实属谬妄,蒙皇上念其为父私情,批示宽免,已属恩施格外,及复有奏请将伊父从祀孔庙一折,丧心病狂,实出寻常意料之外。尹嘉铨如此狂悖不啻,天夺其魄。”从此奏可看出,乾隆及其核心机构给尹嘉铨的评价是,他简直是长了天大的胆子,居然提出这样肆无忌惮的要求!实应重治其罪!

尹嘉铨很快就倒了大霉。被革去顶戴,交刑部治罪审讯,命大臣查抄其家产,一并搜寻别的狂妄字迹。尹嘉铨平日爱好著书,写了许多书稿放在家中。十多天后,奉旨查抄的大臣们满载而归,带回去召集了不少学者仔细审查。从《英廉奏查抄尹嘉铨京寓片》中可知,在尹嘉铨家中“各屋搜查有书大小二百十一套、散书一千五百三十九本未装订书籍一柜,法帖册页六十五本,破字画五十八卷,书信一包,计一百十三封书板一千二百块”。

乾隆下令严查,这些官员就赶紧像哈巴狗儿一样,秉灯夜读,自然找出不少“忤逆”之处,其中有不少搞笑。

有一条是在尹嘉铨所撰写的《尹氏家谱》中,发现有“宗庙”、“宗器”、“建庙”、“入庙”等字样,还称其母死为“薨”。认定尹嘉铨擅自使用这些皇族统治者才能使用的词语,甚为狂妄。

有一条是尹嘉铨在著作中自称“古稀老人”,而“古稀”一词正好之前乾隆自称,尹嘉铨怎能与皇帝一样用这个词呢?实在是不应该。

还有一条是尹嘉铨居然在其著作中写道“子欲为帝者师”,被认为是妄想做帝王的老师,简直是不知自己有多少分量的妄言。

最离奇的一条罪状是“廉耻丧尽”之罪。官员们从尹嘉铨的文章记载中发现,其妻曾做了件很大度的事情:劝一个姓李的老姑娘嫁给尹嘉铨作妾。

这女子已年过五十还未婚,还扭捏着坚持不肯嫁进尹家。众官员据此认定,尹嘉铨实在是“毫无廉耻”,居然要娶一个立志不嫁且超过五十岁的老女人为妾!这简直是要让人家失去名节嘛。她的妻子也跟他一样,做这“欺世盗名”之事,明知人家不原意嫁,还故意去劝说人家来作妾,是故意换取不妒之名也。

总之,尹嘉铨在公堂上被认定是“伪君子”、“品学恶劣”之人,那些昔日的同僚,如今都恨不得把他狠狠整一整,因为谁都怕乾隆因查案不严会怪到自己头上。尹嘉铨此时也知自己是倒霉透了,多加狡辩无用,只一心求死。

案子最后汇呈到乾隆那儿,尹嘉铨被判绞刑,家属蒙恩免连坐;销毁所有尹氏著述。通过这件案子,乾隆严厉警告大臣们安分守己,不得再犯此类大逆不道、干涉国家定典的错误。尹嘉铨曾官至三品都被处理得如此严重,可见乾隆对于国家礼法、尊严看得有多重。虽然办案过程中,官员们的丰富联想起了很大的作用,但都是深受乾隆几十来大兴文字狱的影响,也畏惧乾隆施以“查办不严”之罪。(本案例资料来源:杨凤城等《千古文字狱》;《清代文字狱档》第六辑)

清代文字狱这类触目惊心的案例还有很多。雍正时期,有著名的查嗣庭试题案。

查嗣庭,官至礼部侍郎,任考官时,曾出一试题“维民所止”让参试者作题。该题愿意是(国家领土宽广),都(维)是人民所居住(止)的地方。本是从古文中直接引出的文字,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告发,说这四个字是要“砍掉雍正的脑袋!”

雍正仔细一寻味,“维”、“止”,正好就是将“雍正”二字分别去掉“首”变成的。好啊,这个查嗣庭居然想要砍掉朕的脑袋,我就要你先掉脑袋!于是下令将查嗣庭抓拿,病死狱中后戮尸示众,家属流放。

乾隆时期,官员多跟风四处制造文字狱。有不少牢狱之灾都是某些人主动检举告发的,迎合了皇帝好猜忌的性情,自己还能封赏。

有个叫龙凤祥的职官,即将被发配之时,被人检举藏有麝香山印存图章两本,说上面盖的印章文字多有狂诞不经之处,在卷首还将所有所载图章的字面内容任意拼凑,形成多处有悖法礼之处,实属胆大妄为。乾隆阅了奏章后,细细研读,认为其语之悖逆虽无所举严重,但“语多傲慢”,必定是张狂浮薄之徒,且该犯本来就要被发配了,本该“凡分守法”,却敢讲狂放语篆刻图章以此获利,实属罪有应得,此等人不得留在内地。于是,下令将其发遣到遥远的新疆伊犁。

乾隆时期,有个叫李一的人,写了首《糊涂词》,其中有“天糊涂,地糊涂,帝王帅相,无非糊涂”的句子。被河南人乔廷英看到了,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向官府告发李一。李一被捉拿审问,案子逐渐深入和扩展,居然发现这位举报人乔廷英也有问题。他的的诗中居然有“千秋臣子心,一朝日月天”之句!颇会做联想的清朝官员一看,哟,这“日月”二字写在一起不就是“明朝”的“明”字么?这真是典型的谋反,想期待明朝的复活啊。于是举报者与被举报者均被判凌迟处死,牵连家人者甚众。

清朝统治者对涉及“华夷”、“明”、“清”、“陛下”等与明朝与清朝有关的字眼也十分敏感,随时瞪大了眼睛,一旦发现,就滋生遐想,推测使用者是否有反清复明之心。

雍正八年(1730年),翰林院庶吉士徐骏在奏章里,把“陛下”错写成“狴下”字,雍正大恼,将其革职。后又在徐骏的诗集里找出了“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等“反叛”诗句,更认定他是故意讽刺清朝,判处斩刑。

有个江苏人,在自己的文集中写了“杞人忧转切,翘首待重明”的句子,被认为是期盼明朝的复兴,判处大逆不道之罪。还有诸如诗文中用到与“明”谐音的“鸣”字的,也被认为是怀念明朝。乾隆帝对这些均深恶痛绝,均处以严刑以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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