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为郝望是要抓毕空灵的,可他却径直走向崖缘的尸体,踏过那片盛放的暗夜蔷薇,蹲下是身子握住了匕首的刀柄,狠狠地刺了下去,直到匕首以无法插进去,他也没有放手。毕空灵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关雨落紧紧握着他的手,紧紧咬着嘴唇。
? 这石斛是一场盛大的葬礼,暗夜蔷薇作的礼花,兄弟姐妹都到场,天禄作哀悼的牧师,郝望则扮演为灵魂超度的僧人,他用罪恶的剑刺穿死者罪恶的心灵,让黑暗欲望无所遁形。崖缘的身体开始起了变化,红色的蔷薇花下渐渐露出神兽的躯体,他的脑袋也开始变形。我怯懦地抓紧了被角,忽然发现旁边没了人,我大惊:白无涯呢?
? 一回头却撞了个满怀,他的手捂住我的嘴巴,示意我安静下来。我顺从地点点头,他这才松了手。我们一齐将目光投向殿内。崖缘已经变成一条缩成一团的暗红色龙,头是豺的模样。我差点叫出声来,又被白无涯给捂住了。这家伙怎么一醒来就不让我说话?
? 郝望将手覆盖在崖缘的额头上,豺一般的眼睛目露凶光,丝毫不像他死时的安静模样。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吧!郝望死死地按着崖缘的头,另一只手随着手中的匕首开始疯狂地颤抖,看来他控制不了崖缘的暴戾之气。小石冲上去帮忙,双手紧握郝望的手,那些匕首稍微消停了一些。
? 死都不甘心的人,终究是悲哀的。小石一怒之下,竟事态变回原形,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崖缘的兽身吃掉,郝望拦他不住,只好松开手让到一边。小石无情地撕咬着崖缘,不,应该说睚眦已无任何生命现象的一具血肉之躯。我惊讶于他人的无动于衷,就连路天璟——神兽宫的法中之王居然也不加制止。
? 这是个什么世界,连死兽的肉都吃!刚刚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的毕空灵也任由小石享用美味,他的脸上除了悲伤再也看不出任何人的感情。我突然觉得,他活得好虚伪。
? 也许是我愤怒的表情引起了白无涯的注意,他小声告诉我:“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定律。你没有理由恨毕空灵的。”
? 我惊了一惊,白无涯什么时候开始为毕空灵说好话了?我自然明白道理,可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 小石享用完崖缘的尸体,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我忽然想起崖缘身上的匕首还没有取出,毒也没有清理干净,小石就那么吃了,匕首都不会硌着他的嗓子吗?他会不会像白无涯一样被传染啊?
? 不知是不是应我的话,小石踏了下地板,大理石在它的威力下震碎了大半。我和白无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石,他贪婪的目光由原先的满足变为呆滞,接着变为惊骇。白无涯指着他的肚子对我说:“那把匕首在他的肚子上。”
? 果然,锋利的刀刃从肚子向外穿过厚厚的肚皮,伤口处也像崖缘一样开起一朵灿烂的暗夜蔷薇。毕空灵也许是不忍心吧,不忍心再次看到小石像崖缘那样痛苦地死去,他将铁质月镖从凌若欣的手上收回,反手向天花板扔去,天花板的吊灯坐下来,上面破开的缺口掉下一个青铜古鼎,毕空灵借法力使青铜古鼎急速旋转,双手凌空举起,径直朝发狂的小石身上压下去。
? 轰!!!古质的青铜鼎倒扣着压下来,小石忽然消失了,只有青铜鼎坠地的余音在大殿里一次次回响。毕空灵单脚立在鼎足上,眼见着鼎躁动不安地想要翻身,他的身体开始摇晃。
? 我问白无涯:“他这是在干什么?”
? 白无涯白了我一眼,小声骂道:“真不知你来神兽宫这么久都学了些什么!你还没看出来吗?毕空灵试图用他的法力将小石封印起来,让他免于受毒发之苦,更免受断锦何的惩罚。他这是宁肯杀了小石也不愿他生不如死啊!”
? 什么?毕空灵在亲手杀小石?那可是他的弟弟啊!虽然小石一直很讨厌我,总是针对我,可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毕空灵啊!他怎么下得去手?我无法理解。如果是我,那我宁愿别人去杀,也不想自己动手,否则会愧疚一辈子的!可毕空灵却……难道……他根本就是想一个人将所有的罪恶都承担下来!
? 真傻……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 我推开白无涯,细细地看着毕空灵。他略显修长的褐色头发因风而动,忧郁的眼睛中透着无尽的痛苦和无奈,禁闭的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真想借给他一个肩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活得那么累。”
? 白无涯没有回话,默默地将被子叠好,坐在我身旁,环手抱住了我。我无力推开,只是问:“怎么了?”白无涯把头贴在我的后背上,想了很久,终于说:“我在想,你跟毕空灵在一起或许比跟我在一起要幸福得多。你需要他的关心体贴,他需要你的陪伴,而我只是一个突然的闯入者,两年前我们就不该相遇。”
? 白无涯怎么了呢?他似乎在退缩,在放弃。我没有说话,心却凉了一大截。白无涯,真枉费我一翻我队你的一片痴心,你居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我心里一阵火气,却不忍心当着失落的白无涯的面而发出来,只好吞了回去。
? 白无涯突然换了个话题:“龙伽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随我去一个地方我就告诉你。走吧,现在。”
? “现在?”大殿里的情况混乱不堪,白无涯怎么现在就要走了呢?昏迷的凌若欣怎么办?她可刚刚才不诶毁容啊!白无涯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怎么跟他说呢?虽然很想知道他是身份,可是现在……我喊住他:“白无涯!”
? “怎么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大殿里因惊吓过渡和烧伤昏迷的凌若欣,依旧一无所知的报请。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问他:“我们去哪?”
? 白无涯放松的一笑:“去我家。就是那幢别墅。”
? 我没有回头看大殿被的情景,随白无涯启动机关后走出密室,重新回到假山的隧道。我们循着远路望会走,这次我的手被白无涯牵着,没有去碰那鞋有毒的假山石块。我犹豫了很久忍不住问他:“你说崖缘和小石会怎么样?”
? 白无涯宠腻的揉揉我的头发笑着说:“还能怎么样,回归到传说里去呀!你把交给我和毕宝灵的那鞋文物资料你也看了,还用我给你解释吗?”
? 我想不用了,其实断锦何要他们找的,就是有关神兽宫里的神兽在人类世界里的半片残魂。中国的上古神兽在华夏儿女的传说中,都以不同的形式保留了下来。
? 比如饕餮,它是一种贪食形似的狼的神兽,商州时期经常将它当作青铜器上的纹饰,称为饕餮纹。刚才那尊青铜器上一片空白,应该是为小石留的栖身之地吧?
? 而崖缘,也许是他的名声一直不太好,凶狠残暴。武士们就将它刻在刀柄或剑鞘上。杀人之物因为有了这阴戾的东西更加锋利无情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死于一支匕首之下,还真是符合啊!那才真的叫“睚眦必报”吧!有些时候人还是宽容一些,免得自食其果。
? 那些资料无非就是现代保留下来的有关龙生九子的种种说法和一些古文物的照片。照片里的文物都不完整,都缺图案——神兽的图案。一开始我还无法明白,现在经过大殿里的一系列事情,一切都清楚了。
? 这两年来我梦里预见的死亡画面都是毕空灵利用泪莹植入幻术,谁会怀疑一串看似漂亮晶莹的吊坠呢?虽然我曾经也怀疑过,但因为我是个律师,就理所当然地因为职业病——证据——而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没有抓到泪莹就是罪魁祸首的证据,所以我撤诉了。泪莹依然作为一串普通的吊坠出现在我的脖子上,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不离不弃。
? 那些人无意中打开了神兽世界的大门,开启了一个不该他们触及的世界,所以他们死掉了。而杀他们的人,就是我一直那么信任的毕空灵。他,才是这场戏的导演,他在自导自演,却轻易地调动着演员们的演技,尤其是我这个一无所知的笨蛋!
? 我停下脚步,心痛了起来。毕空灵对我的关心和体贴难道都是假的吗?我是一个对感情反应很迟钝的人,所以对白无涯和毕空灵,始终猜不透。我已经开始怀疑,那些体贴入微的寒暄和安慰都是假象。
? 白无涯攥紧了我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出假山。终于看见了光亮,外面的风景美得似一幅宁静的画,里面却在你死我活地挣扎。嗅到冬日冷冷的空气,呼吸顺畅很多,身上的毒也解了,头脑无比清晰。
? 我身上穿的火蚕衣单薄而朴素,只是长裙被假山的尖石块划破一道口子,伤口处的血染出大量的红花,与银丝纯白的素纱格格不入。白无涯把他的外衣披到我身上。我摇头,他里面只有一件衬衣而已。我的火蚕衣很暖和,可他的毒还没有消尽,我清楚地记得他昏迷时全身冷得像冰。白无涯蛮横地给我穿上,没好气地说:“让你穿你就穿,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个笨女人!大冬天就穿这么点,想冻死街头啊!这里可没有人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