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定国侯府的两朵姐妹花,整个帝都无人不晓。姐姐娇柔如白兰花,妹妹明艳如红蔷薇。
比起娇纵泼辣的妹妹,泠瑶更为出名,不但漂亮气质还好,还颇具善心,经常做些赠医施药施粥济贫的善事。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有一副音色柔润的好嗓子。年前她的及笄礼上,她唱的一曲天仙令众多皇子娘娘赞赏不已,太后更是钦赐了心爱的八宝琉璃披风给她,可谓是无上荣光。
这事儿在场的大多都知道,与太后亲厚非常的惠王妃自然更清楚。
可这所有,在泠月娆开口之后就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她声音比之泠瑶好听多少,只是她不比泠瑶差的音色中还带着一丝暗哑,较之那柔润完美的音色更为鲜活,再联想那幼年丧母的身世,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连带着也就朝她多看了几眼。
竟是毫无违和感。
都知道她生下来脸上就带了一块大黑胎记,把人从湖里救上来亲眼看到的时候,也觉得丑陋。
可这会儿再看她站在那里随意撩了下额前的湿发,露出左右不一致的脸面来,对大家的注目丝毫没有任何局促不安,让人转而更为关注那份气定神闲的淡然,反忘了那脸面上的丑恶。
不是说这位三小姐是个呆子生下来不会说话的吗?
呆子又怎么会有那样清亮有神的眸子?
不会说话,怎么又开口说话了呢?
泠瑶和泠燕两姐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讶异之色。
泠燕头脑简单,此刻只是觉得惶恐,唯恐泠月娆会把自己推她落湖的事情说出来。泠瑶则心思缜密得多,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只觉得是泠月娆工于心计欺瞒了所有人。她们又怎会想到,这幅身躯早已易主了呢?
就算不看那两姐妹,月娆也知道她们的表情。
吓着了吧?
她这一开口,怕是打乱了这对姐妹的脚步。
惠王妃细细瞅了那半脸天仙半脸魔的泠家三小姐,心里是压不住的好奇。那泠燕不是说她不会说话吗?
“你叫……月娆是吗?你这嗓子,好了?”
月娆大方瞧着惠王妃,“回王妃,月娆的嗓子本就是好的。”
“哦?”惠王妃斜睨了下头泠燕一眼,“可你二姐又为何说你不会说话?”
月娆笑起,“因为月娆是真的从小就不会说话啊,二姐总说我嘴笨呢。”
天朝文字就是这么奇妙了,“不会说话”这四个字可以指她不能讲话,也可以指她口头表达能力不强。
“王妃,外头是不是传月娆不会说话呀?月娆嘴笨故而寡言少语,可也不是哑巴啊,也不知是哪个传叉了,坏了月娆名声。”
她光明正大地撒着大谎!
反正自己从来都在府里并不见人,也没几个见过真面目,都是传来传去的事情。现在她说话这么正常,不是传叉也得是传叉了!
“原来如此。”
惠王妃信了几分。
年轻姑娘已经毁了颜面,若再是哑巴也实在凄惨。如此看来,说她是呆子,怕也是以讹传讹,瞧那双眼,清明亮堂着呢!
至于泠燕刚才说她是呆子,大约也是宿怨,一向就听说两人关系不好,全靠泠瑶从中调解。
相比泠燕的娇纵,这三小姐总是两唇弯弯双眼明亮的很是讨喜,惠王妃心下生了好感,便多说了几句。
“你这小嘴还笨?别自己在那儿混说。以后可得多开开口,姑娘家家的,活泼些才好呢。”
月娆乖顺地回话,“是,月娆遵命。”
她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两姐妹,“那王妃可饶恕了二姐姐?”
惠王妃本就是要饶了泠燕,又见月娆一双大眼水汪汪瞧着自己煞是可怜,便顺了台阶下了。
“行了,都起吧。”
于是被遗忘很久的两姐妹谢了恩之后起身,各自心思复杂。
泠瑶以眼神示意易冲动的泠燕稍安勿躁,自己则上前几步,状似关切地忧道:“三妹妹,你这全身都湿透了,还是快些下去歇着吧。”
不管这泠月娆是突然好转还是故意隐瞒,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儿不但有惠王妃在,还有其他不少身份尊贵的,留她在这里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总觉得,她那双眼亮晶晶的很是妖异。
于是泠燕也不待月娆反应便吩咐云心,“云心,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去?若是冻着了,唯你是问。”
云心连忙低头诺道:“是。”
她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二小姐推小姐下湖的事情,但眼下的情况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何况小姐突然说话这事儿她还晕着呢,就想快些回去好好让白嬷嬷看看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心伸手要扶,却被月娆压了手。
“等等。”
控不住情势发展就想赶她走?这泠瑶倒也不笨。
“大姐姐,”月娆状似亲昵地朝泠瑶靠过去,湿漉漉的衣袖碰过去,正染湿了飘逸袖上绣着的一只彩蝶,“爹爹常说你知书达礼要月娆多学学,月娆今日就想学呢。”
泠瑶强忍着不去看湿了的衣袖才维持了脸上的笑容,可眼里已无半分笑意。
“三妹妹不要胡闹,这要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云心,还不走?”
云心见那双眼中夹着厉色,急忙拽了拽月娆的手臂,“小姐,快回去吧,云心给你熬碗姜茶喝。”
“别急嘛,”月娆拉开了云心的手,“大姐姐,月娆才不是胡闹呢。都说大恩不言谢,但若让月娆不谢一谢救命恩人就走,也太说不过去了。”
泠瑶不禁语塞,只能点点头,“那倒也是。”
“大姐姐说是,那月娆必然是做对了!”月娆转向惠王妃,“王妃,月娆方才溺水吓晕了,只记得湖里有位哥哥过来拉的月娆,还烦请王妃指给月娆看,月娆好向他道谢。”
惠王妃赞许地点点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你该谢的是太子殿下才对,是他着人下去救你的。”
原来是太子吗?身份倒是不低呀。
“月娆不认识太子。”
这话听着有些无礼,可配上月娆坦荡荡的眼神,惠王妃只觉她可爱纯真。她朝某处指了指,“呐,太子殿下在那儿呢。”
月娆顺着方向所指望去。
只见白桃树下,颀长的身影正自树后缓步踱出。面如冠玉,白衣飘飞,日阳之下笼了一身光影,如谪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