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你猜泠瑶现在正在想什么?”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月娆收起之前刻意营造的纯真烂漫,神情松散地瞧着周围的景色。
不得不说,这侯府的宅子真心是不错的,一眼望过去,亭台楼阁交错,夹着绿树成荫和姹紫嫣红。
“啊?”
云心被她问得有些懵。
“这,奴婢不知。”
“唔,我猜,她正在想我这天生的小呆瓜小哑巴突然好了,还跟王妃太子套上了近乎,连那个什么世子都对我关注,一定是预谋了很久。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到泠瑶这种人在想什么,她爱动心计,就觉得别人都跟她一样一样的。”
“一般人看到严重自闭的妹妹突然好了,不是应该很高兴赶紧找大夫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吗?哪像她这样,我说我本来就会说话她也不揭穿我。”
“不过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我能理解。你看着吧,她很快就会来试探的,还有那个泠燕,一定不会放过我。哎对了,你一会儿不要跟我再过去了,你背上的伤还是让白嬷嬷给你上点药才好,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
云心低着头跟在月娆侧后方边走边听着,心不在焉地应着,没几步就撞上了忽然停下的月娆。
“哎哟!”云心抚了抚被撞疼的脑门,“小,小姐,你怎么不走了?”
“你说呢?”月娆往那脑门上雪上加霜地狠狠又戳了几下,“干嘛低着头走路?也不说话,以前你不是叽叽喳喳地话很多吗?”
云心瞧着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小姐,怔怔地不说话,好一会儿忽然就落下两行清泪来。
“哭什么?”月娆拎起披风一角往她脸上抹了两下。
云心吸了下鼻子,“小姐,云心……云心怕!”
“怕?”月娆追问,“怕什么?”
云心迟疑了一下,微低了头不看月娆才说得出口。
“怕小姐不是原来的小姐,也怕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
月娆忍不住笑起。这个小丫鬟,说话倒还有点禅意。
也难怪她会怕了,不正常了那么多年的人在突然之间变正常了其实也挺吓人的。
“云心啊,你我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打小一起长大,小姐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小姐我还是原来的小姐,却也不是原来的小姐。”
云心听得云里雾里,“小姐,你说得云心都晕了。”
月娆“扑哧”一声笑开,“这话不是你先说的吗?”
云心连忙辩解,“我的意思是,小姐突然好了我很高兴,可你在府里依然无权无势,老爷又不顾你,你这么一好就怕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会对你不利。”
“她们对我不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怕她们不来呢。”
月娆站得烦了,她头发还是湿的,小风一吹都有些头疼了,便拉着云心边走边说。
“云心你跟我一边儿大也才十四,就别老操心得跟老妈子似的了。任是泠瑶泠燕,还是她们老娘卢文锦本人来,你家小姐我都能对付,你只要记得一点。”
云心忍不住问:“什么?”
月娆回她,“你只要记得,你的主子是我泠月娆,就行了。”
泠月娆,你我同名一场,这与你情同姐妹的小丫头,我必会替你照顾,只愿,将来她待我亦能像对你一样付出真心。
一一一一
回到这身体生活了十四年的蜗居小院,月娆并没有对那破旧的生活环境多做打量。
没了亲人照顾的孩子会得到什么待遇她清楚得很,仆人们拜高踩低也是人之本性,她没必要太过在意。
反正,如今这正身已非原来毫无自理能力的泠月娆了。
脱下湿衣,在房里就着破旧的大木桶沐了浴,也喝了白嬷嬷端来的姜茶,月娆立刻觉得身体暖和起来。
本来云心也要伺候,但一回来就被她遣走去上药了。她那小身板也不比自己的强多少,泠燕下手挺狠,她后背上的鞭伤估计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吱呀一声,门板响起,云心端着个盘子跨进来。
她换了衣裳,也洗了脸梳了头,比刚才哭鼻子的样子好了不少。
“白嬷嬷给你上过药了?”
月娆坐在小圆桌边,捧着没喝完的姜茶暖手。
“嗯,上过了。”
回来之前月娆对她说的那些话,让云心安心许多。
之前的怕,是担心小姐沾了湖里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变得正常,可小姐能说出夫人的名字,能说出自己的年纪,还记得她们打小一起长大,记得白嬷嬷,就证明她还是原来的小姐。
对她来说,小姐为什么突然正常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今后能好好的,她也能一直守着小姐。
月娆见云心表情平和,便能猜测到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也亏得她这一穿越还多了个技能,才能对原来泠月娆的生活非常熟悉。
她发现自己不单单是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而是只要是原主见过,听过的所有人和事,都变成了她脑袋里的东西。包括原主幼年时期的经历,甚至出生时原主生母怀抱的感觉,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以说,自原主诞生到溺水身亡为止,所有的画面全都储存在她脑中,成为可以随意调用的数据。
所以她能说出府里人的名字,说出白嬷嬷,云心才能这么快就相信她是原来的泠月娆。
另外,她感觉自己跟这具身体越来越同步,之前不顺畅不自在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除了身体本身比较瘦弱力气不大她有些不习惯以外,基本没什么不适感。
她现在,就是真真正正的定国侯府三小姐。
遐想了一会儿,月娆回过神来看到桌上盘子里的东西。
是一件素白色的衣裙,款式不错,就是料子差了点,看着像穿了很久的旧衣服。
“这是什么?”她问云心。
云心异常费解,“小姐的衣服啊。”
“我知道这是我的衣服,可我为什么要穿这件?”月娆拿下巴点了点梳妆台上的另一个盘子,“那件不是很漂亮吗?”
云心瞧过去,“那件?小姐穿那件做什么?”
那是早上大小姐让人送来的一套衣裙,绯红的颜色,绣着繁复的花纹。
“当然是穿着去陪太子爷逛园子啊。”
见云心不动,月娆也不在意,自己过去把裙子拿了抖开,往身上比了比。
“好像有点大。”
云心看她不像说笑,连忙抢过了衣服,“小姐你可千万别穿这个,大小姐就等着看你笑话呢!”
月娆则回她一个灿烂笑容。
“怕什么?我正想穿给她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