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苏呆了三个月,天气慢慢的转凉,这里的冬天来的很快,也很突然。九、十月的时候毫不防备的就会来一场大雪,我们的工期做到了最后阶段,都在抓紧时间赶在大冻之前,完成最后的一点工作。冬天工人们还要生产一批焦油、沥青什么的,把它们囤积起来;到了来年开春使用,很多路面经过一个冬天都要修复。
天山上的雪更浓了,有的时候碰上阴冷的天气,天空变成一片茫白与天山上的白雪迎合在一起,变成浓浓的雾;雾浓的化不开,好像突然之间整个整个的就要压到地面上。
然而果不出所料,夜里便下起了雪,没有风,乌苏很少刮风,一年刮不了几次风。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已经半尺深了,雪花还在慢悠悠地飘着;谁也不争,谁也不抢,好像不是在下雪,是雪花儿散步来了。
地上白茫茫一片,向远处的天山望去,不行看不了,太白太亮,晃眼睛;就像反射的一面镜子。
向维吾尔族的一个村落看去,一坐一坐的平房,变成了一朵一朵的蘑菇;这里的房屋全都是建的比较低矮的平房,墙体很厚,窗户上的玻璃都是双层的,从外面看去又矮又丑,但里面装修的大都很豪华。
家家户户也都有炕,点起火来,里面春意融融,这种房子冬天确实是一种享受。
村落里的人们都忙活了起来,这里扫雪的情景那叫一个壮观,大人小孩都拿着扫帚、铁锨什么的热火朝天地把每条大街小巷上扫的干干净净。维吾尔族的老人,一个劲的说:“亚克西迷塞斯,亚克西米塞斯……”
公司的人便开出了专门的铲雪车、大铲车、推土机一排排的去了公路,这里的人每年都要跟雪打很长时间的交道,这些除雪的工具比内地先进多了。
乌苏的工作已经完成,我们等待着下一个工地的开始,我和小徐向戈壁滩走去。这里才是正真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茫茫的气象:我在这工作了三个月,感觉真有点依依不舍:
漫天飞雪如银海,
望眼天山天际流。
莫把苍阆等闲看,
直比苏杭赛扬州。
乌苏被誉为小西湖也是有原因的。我们下午的时候便离开了乌苏,去了库尔勒。库尔勒在新疆的中部,属于南疆地区,这里又被称为梨城,全国有名的香梨就出产在这里,吃起来甘甜可口,脆爽多汁。
我们走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刚一下车,一个瘦瘦的老头迎接了我们,是一位汉族,专门负责我们的伙食。老人微微有些驼背,面色很精神。身后跟着两条土狗,开始来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汪汪狂叫,被老人喝斥了一顿,现在竟然一声不吭了。
说是一个公司,不过是在荒凉的戈壁滩建了一排房屋,不远处便是几间厂房,孤零零的矗立在公路边的空旷之內,这里倒没有下雪,不过却很冷,而且有风。
老人把我们赶快迎到了屋内,屋内燃烧着壁炉,暖暖和和的。取暖烧的全部都是大块的无烟煤,是本地产的,质量很好,比内地不知便宜了多少。老人用大锤把大块的无烟煤砸开,往壁炉里又添了好些。
老人说:“现在公司不能生产,全都放假了,平常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家,以后我负责你们的伙食;等到了晚上你们尽量不要外出,荒郊野外的,可能会有狼的出没,这几年狼少多了,不过也不用害怕那畜牲,它也怕人”
这道把我们吓了一跳,来新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狼。
老人是一个健谈的人,他又说:“我老家是甘肃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老家里面也没什么人了,都来了,早都把这里当成了家乡了”。老人边说话边给我们做饭,热情洋溢的一张脸上,充满了岁月刻画的道道皱纹。不一会他已经给我们做好了几碗猫耳面,还放了很多牛羊肉和着熬烂的西红柿。
我们都是第一次吃这种面,扒拉一筷子吃进嘴里面,那种味道真是香;面是新疆自产的小麦磨成的,光照时间长,自带一种小麦的香味。做起来也很有讲究,和面的时候加盐加油,用两只手使劲的揉,揉的光滑油亮,再搓成小小的长扁条,等水开了,一只手拿着扁条,一只手不停地往水里面揪;看着他做起这些事情来干净利落,一点都不像老人应有的手法,几碗面就要做这好些道工序,实在是难为他了。
老板把我们送到后便回去了,只留我们五个人在这里工作,一有空老人就会跟我们讲东讲西,说着新疆的美好,他说:“我年轻的时候是当兵过来的,在兵团里搞建设,那个时候新疆很多的地方都是荒芜一片,经过了几十年的开垦,现在变成了大粮仓,我跑遍了新疆大大小小的所有地方,在这里生儿育女,现在孩子们都在新疆的个个地方,做着不同的事业,只有我老了老了,在家闲不住,便被派到这里来了”老人只要想起过去,就神采飞扬的。
我们看得出他对这里很有感情。公司内也有一片可以种庄稼的土地,里面栽种着香梨和苹果树,不过现在都被绑上了一层稻草。
老人说:“冬天太冷,容易把它们冻伤,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在夏天,这里会被我种上很多好吃的东西,就像一个百花园”老人总是乐哈哈的。
平时甭想出去游玩,天气太冷,最冷的时候甚至能达到零下三四十度,只能呆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还要在旁边点上一个炭火盆,干一段时间就要围过去烤一会儿火。
老人很怕冻着我们,给我们买了厚厚的棉衣、棉帽:“孩子们多穿一些,活可以慢慢干,但别把身子冻坏了”其实厂房里面也没那么冷,还没有下太大的雪,我们也都在赶时间,想尽快早点回家,不能等到年底,那个时候回家的人太多,票都买不到。
每次收工回到那一排低矮的小房子内,老人都早早给我们备好了丰盛的饭菜,他会做新疆各种有名的菜,而且还十分的好吃,不亚于大饭馆内的味道。还时不时的做一些内地食物,让我们减少了很多的乡愁。
每隔一个星期,会有一个哈萨克族的高高老头,开着一辆吉普车,给我们送水,送食物;戈壁滩内是打不出自来水的,我们吃的都是天山上的雪水。
两个老人一见了面就:“森加克斯,森加克斯……”说个不停,森加克斯是哈萨克语你好的意思。
我们会把食物搬进一个土窖之内,土窖是老人以前自己挖的,在戈壁滩的砂砾上挖一个大大的四方深坑,一面挖成斜坡形,坑的上面用结实的树木棚起来,上面堆起一个厚厚的土包,只留一个小门可供出入,里面摆满了土豆、南瓜、包菜、西红柿,甚至还有水果。他说:“在这里面食物不容易坏,而且防冻”
墙壁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鹅卵石的石缝内灌满了水泥浆子,看得出老人费了不小的功夫。
在我们工作快完成的前几天,库尔勒下了一场大雪,大雪下的有两尺多深,把整个路面都给封了,我们很是沮丧,看来回家可能又要受阻了。
老人安慰我们“不用担心,主要通道不出一个星期就会被疏通,倒是这几天我们都不要外出,夜里面可能会有狼”
来新疆这么长时间,总是听别人提起狼,但一次也没有见过,心里面道不怎么在意!
又过了两天,我们终于把最后一点的线路全都搞定,并给老板打电话,就只等着回家了。可是大雪封山公路还没有疏通,再急也没有用。然而就是在这一天的傍晚,我们听到了狼的叫声:“呜呜呜……,呜呜…呜”声音很凄惨,感觉在很远的地方,看不到狼的身影。
老人说:“这是两只狼,一只公狼,一只母狼”
他不让我们出门,一个人拿了一根铁钎走了出去,后面跟着两只汪汪叫的狗,我急问他:“您干什么去?”
他说:“我给这两只狼弄点吃的,这些畜牲也不容易,如果在这里找不到食物的话,他们还会到别的地方祸害牧人的绵羊”
我们都替他担心,劝他不要去,他说:“放心吧,我在新疆生活了几十年,对这些畜牲们了如指掌”
只见他去地窖里拿了一块绵羊肉用铁钎插上,踩着厚厚的积雪,把厂区的大门打开一条缝,走了出去,大概在半里地的地方,把绵羊肉扔在了雪地里,便和两只狗走了回来。
我们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去,并没有看到狼的身影,老人已经走回了厂区。
老人说:“你们别小看这些畜牲,他们聪明的很,我主动出去,它们害怕有诈,不敢来围攻我,不过这些东西也是有感情的”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从公路的背凹处走出来两只狼,样子就像黑贝警犬一样,全身灰不溜秋的,一双眼睛放着摄魂的贼光,一前一后,准确无误地走到了老人投放羊肉的地方,它们并没有立刻吃起来,而是围着来回的嗅了嗅;过了会儿,便对着厂区的方向,“呜呜呜……”长叫了一阵,叼起那块肉,原路返回了。
老人说:“这是在感谢我们呢”,看来这些畜牲确实是有灵性。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果然看到了大型的铲雪车,一路铲来,后面还跟着一辆大卡车,卡车上拉了满满一车的工业盐,有两三个工人在卡车的上面往下撒盐。
老板打来了电话,说给我们买好了车票,第二天便可以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面既兴奋,又有些失落,新疆有很多美丽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去观看,我心里面默默念着:赛里木湖、天山大峡谷、天山天池、伊利河谷……然而什么都看不上了,就要离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老人送给我们每人一袋库尔勒香梨,我看着老人苍桑的面孔,心里面不免为他难过,在这茫茫的戈壁滩,孤零零的守着这么一处空旷的厂子。
老人似看透了我们的心思,爽朗的笑了起来:“你们这一走啊,工人就要上班了,我老头子又有得忙了”
回乌鲁木齐的路上,沿着天山一路前行,两边皆是白茫茫的雪;给人一种身心恍惚的感觉。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神奇、美丽、空旷、富饶的新疆,养育着像老人这样友善、可爱、坚强、幸福的人民;真是一个伟大的新疆,让人不得不爱。
天山南北景如画,
牧场东西尽牛羊。
自古英雄磨砺处,
文人骚客吟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