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垣空口许诺便将秦力伦安抚好了。众人按照薛萧的金蝉脱壳计划准备动身彭元东带着临河民兵、邺都民兵、秦力伦溃兵向南渡黄河。魏垣、马红、卢方仁及两个侍卫扮成商旅沿河向西到卫州,再前往洛阳。洛阳是此行逃亡的重要一站。在邺都的时候曾今和陶瑞恕约定,一旦走散,就到洛阳再做会合。薛萧返回邺都执行与熵人的反间计。
整个的逃亡计划陶瑞恕是最后至关重要的那一环。陶瑞恕曾在安西都护府做过大都护,在安西军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自陶瑞恕被解除兵权调回朝廷后,伍柯此子伍锋宇接手的安西军连吃败仗,如今一退再退,从西域跑到了长安,还被苒人所围困。全军上下把责任怪在伍锋宇的头上,军中无不思念陶瑞恕。
魏垣要用天子诏令和陶瑞恕积累的威望促成安西军脱离伍锋宇的掌控,使自己恢复自由之身。但同时也为了防止陶瑞恕成为伍柯第二,一路上积累的兵将会成为平衡天平的另一端。可是形势变化太快,自己身边只剩下了四个人。
彭元东一众刚刚刚刚渡过黄河,王冼云亲率两千骑兵就已追到了临河县。王冼云在县城里没有多做停留,花了两天时间搜集船只后,跟着渡河而去。
魏垣几人先是顺利的到达了卫州后停下,卢方仁先行赶往洛阳打探消息。
当卢方仁到洛阳的时候已是敬授元年的十二月份了。洛阳一场大雪降了下来,把这座千年古都装扮成一片银白。全城已然是戒严,身穿盔甲的一队士兵把持着城门,严格审查往来进出人员。卢方仁只得先将身上兵刃藏起来,然后进城。
在城中打听晃悠几遍下来,他得到了很多讯息。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听说邺都被熵人占领了,熵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进攻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洛阳。那个韩光熙叛贼投降敌人了,就是他打开的邺都放熵人进来的。更有传言者说皇帝在黄河南岸被贼人追上了,贼人把皇帝都给杀了。
卢方仁无法判断哪一条消息是真的,哪一条消息是假的。卢方仁找到洛阳城主府就往里面闯,门前卫兵当然不会放他进去。卢方仁拿出一块明黄玉佩交给卫兵,道:“交给你们大人仔细瞧瞧!”
那枚玉佩是魏垣身上唯一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过了一会衙门大开,一群人从中走了出来,当中竟有陶瑞恕。二人相见脸上皆有喜色,卢方仁问道:“陶大人,你怎么在这?”
陶瑞恕道:“说来话长,陛下可曾安好?”
“陛下安好。”
“那就好哇。来我为你介绍。”
陶瑞恕拉过旁边一个中年人,道:“方仁,这位是洛阳令李正清,正是李大人帮我了一把。”
陶瑞恕杀出邺都后,一路改名换姓逃到了洛阳,他胆子大。在不清楚李正清立场的情况下径直闯进了洛阳衙门,好在李正清是保皇的。然后两人联手收拢、召集城中守备士兵、百姓,使城池进入了战时机制。
卢方仁发自内心的喜悦道:“这下好了,陛下的安全有保障了!”
陶瑞恕也笑道:“是啊!洛阳动员起来的兵马已有上万人了,任谁来攻也有一战之力了!”
“好!我这就去迎圣驾进城!”
敬授元年十二月三日,逃亡接近一个月时间的大魏帝国最高统治者,皇帝魏垣,到达了旧时东都洛阳。
在舒舒服服的洗浴之后,穿上干净舒服的丝绸新衣。在洛阳府衙召见了洛阳的地方文武官,即便是普通的捕头衙役也有机会一睹天颜。众人无不赞叹天子好容颜,真乃天子帝王之相也!
魏垣再如何成熟,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这赌命一般的逃亡之路终于结束了。终于安全了。终于摆脱伍柯集团的魔掌了,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了,终于自由了!
魏垣未语先叹,道:“朕还能见到你们这些忠贞的臣子,不易啊!这是列祖列宗庇佑啊!”
李正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道:“陛下呀!臣不孝啊!臣不忠啊!”
站在皇帝身后的马红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想起身死宫中的养父马琪,不禁抽泣起来。魏垣鼻子一酸,登基以来所有的害怕、担忧、委屈全部涌上心头,跟着掉下眼泪来。其他普通官员们见自家李老大和最高魏老大哭起来了,自己不掉几滴泪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府衙里哭成了一片。原本的见面安抚会,变成了忆苦大会。
晚间,魏垣用膳之后还是在府衙大堂召见陶瑞恕、卢方仁、李正清等洛阳府主要官员。魏垣坐在上首,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众人磕头行礼之后,各自按序列站好。
魏垣的眼睛还有些红,道:“白日里朕失态了,正事还没来得及议。南边和北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陶瑞恕出列道:“回禀陛下,宋、徐前线伍柯和徐梁联军还处于对峙状态,期间徐周发动过两次攻势,没有取得什么进展。梁国军队经前次失败,不敢大举进攻。伍柯大军同样无法通过进攻打破当前局势。”
“噢……”
魏垣道:“照这么说南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了?”
“应是如此。”
“不然!”
卢方仁当众打脸陶瑞恕道:“微臣以为,南边很快会出现重大变化。南梁之所以出兵是为了当我国内乱之际捞上一笔,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战场上竟然打不过伍柯。梁军在前线耗费巨大,必然不会久持。而伍柯的后方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也会想着迅速结束战事,收拾后方。两方可能已是在谈判中。”
收拾后方,那不就是收拾魏垣等人嘛。可惜魏垣他们没有更多的力量,否则在背后断了伍柯补给供应,不出一个月伍柯十几万大军就将不战自溃。
魏垣停顿了一下,继而问道:“北方情势如何了?”
李正清道:“传言已经证实,韩光熙主动打开邺都城门,放熵人进城。韩光熙的军队撤到了城外。熵人烧杀抢夺,却始终没有对韩军做什么。两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魏垣拳头握的咯咯响,道:“可有薛萧的消息?”
几人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
“西边呢?长安怎么样了?”
陶瑞恕道:“据报,围困长安的苒人没有攻城,他们围了一阵在周边城市掠夺了东西便撤走了。”
“大魏军民财产损失有多少?”
“还没有数据报上来……”
“南渡黄河的彭元东怎么样了?”
众人还是摇头不知道。
魏垣微微闭上眼睛,道:“议一议,往后怎么办?”
众人又不说话了,魏垣道:“你们不说,朕说,以最坏打算论处,邺城是不回不去了。暂留洛阳,昭告天下,改洛阳府为东都。”
魏垣走下堂,道:“伍柯还要安抚,着赐王爵!封为迟州王!封地嘛,就放徐、宋二州!”
众人惊愕,李正清道:“陛下,我大魏可还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啊!”
“唉,朕何尝不知,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此事不必再议!”
魏垣对陶瑞恕道:“爱卿,你可愿意前往长安?控制长安局势?”
陶瑞恕道:“臣领旨!”
卢方仁道:“陛下,既然封了伍柯王,不如再多给一些恩典。”
魏垣聪慧,一点就通,道:“嗯,朕听闻伍柯惧内,朕便赐伍氏夫人为诰命王妃!”
谁家的王妃都是王选的,皇帝封王妃的还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
魏垣继续道:“伍家的两个儿子嘛,长子伍锋成册封侯爵!次子伍锋宇嘛,承袭伍柯的爵位,为迟国公!伍家,还有他夫人家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封爵!具体爵位,你们根据血脉亲近来定,噢,还有,他手下的将领,你们也看着赐爵。爵位供养的钱地,全部从他封国里出!”
众人一起赞颂:“陛下圣明。”
向来家业继承者都是长子,魏垣却叫小儿子承继了他老子的公爵,就是怂恿伍锋宇和伍锋成内斗。再有那么多的爵位全部送出去了,那等干系大了去了,等于是断了伍柯的退路。如果你不接受,你手下大将、宗族亲戚,一大帮子人到手的爵位就飞了。大好机会可以光宗耀祖,你却推掉了,大家还不得找你拼命?
如果你接受了,那么你还是大魏的臣子,不能干出欺君罔上的事来。你还要在徐州、宋州待着,等于是被一脚踢出了中央,还得给魏垣当南部的屏障。魏垣就有时间发展自己的军队,到时候以一国之力镇压你两个州还不是轻而易举?还有一点,所有的爵禄都在伍柯的封国两个州里出,两个州不仅要供养庞大的军队,还要发那么多的爵钱,光是时间也能把他拖死了。
伍柯有没有反制手段?当然有,那就是自家称帝!他孤军在外,没有根基,前途却是同样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