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被水洗过，蓝得通透澄净，白云一朵一朵的，慢慢连成一片，不断变幻着形状。
李煜觉得脑子里空空的，零零碎碎想起了一些事，更多的东西就像天边的云，远远的冒出来，形状模糊，四处飘着，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
五月的阳光透过树冠，照在身上有一点热，风很清凉，带来隐隐的花香。老段的声音像是催眠，越来越远，越来越低，李煜觉得眼皮子很重......
“呼......啪！”粉笔头呼啸着击中了李煜的额头，弹起一条抛物线，落在地上，滚了两下，教室里响起嗤嗤的笑声。
“李煜！你给我站起来！”
李煜摸摸额角站起来，用力甩了甩脑袋，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老段涨红着脸，沾着白色粉笔灰的食指，颤抖着指向李煜。
是在上课，物理课。好像是清醒了，李煜赶紧低头认错：“段老师，对不起，昨晚学习的太晚了，一不小心打瞌睡了。我错了，一定改。”
“你......”
李煜态度这么老实，老段手放下来，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午第二节课就睡觉，还是在班主任的课上睡觉，老段觉得很没面子。必须给李煜点惩罚，不然这班小兔崽子就能翻天。
“你出去！去教室外面反省一下。整天浑浑噩噩，简直不知所谓！下了课到我办公室来。”
李煜弯腰向老段欠了欠身子，老老实实向教室外走。
“噢~~”，背后有人起哄，听得见饭缸和麻婆的声音。
李煜走去后门，脚步没停，右手中指竖起来，向身后一比。
“吁......”
起哄声响起来，有人尖利的吹了声口哨。
“都给我闭嘴！涂健刚，赵致力，又是你们两个，再起哄就滚出去！”
李煜从教室后门出来，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来。又被老段赶出来了，这是第几次了？也好，脑子里一片混乱，需要清醒清醒，找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想想清楚。
走廊里很安静，栏杆外面空荡荡的操场也很安静，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隔着操场是五层的老行政楼，红砖绿瓦的很有些年头了，绿树掩映下显得古朴厚重。
整整齐齐的四栋教学楼，隐隐有齐声朗读的声音传过来，普通的一天，一切都很熟悉，但是又感觉很陌生。
难道这就是重生？李煜觉得不大对，时间点对不上，记忆也没有缺失的样子。
早知道有回到少年时的机会，就多做点准备了，起码记几组彩票号码，要不背一背股票走势也许。实在不行，遇上个车祸，或者被雷劈一下，也能确定自己是重生文主角。现在算什么？一觉醒来，从三十几岁的油腻中年，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年，实在让人脑袋短路，不知所措。
李煜叹了口气，自己多半是做了个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思维活跃，想太多了。语文老师老陈，老是表扬自己想象力丰富，说不定就是胡思乱想多了，分不清做梦还是现实。
不过这梦也未免太真实了，大学毕业了，老婆有了，儿子也有了，简直不能再完美。醒过来还要继续当个初中生，李煜宁愿把梦继续做下去。
苦笑着摇摇头，李煜觉得脑袋晃荡起来，就能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隔壁班教室的前门紧闭着，门上钉着一块长方形的木牌：初一五四班。李煜睁大眼睛，仔细再看了一眼。门牌清清楚楚，一切都明明白白，自己的的确确，就是个快毕业的初中生。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校园好像突然醒过来，人群从教室里涌出来，高高矮矮的一大片，蓝白配色的校服又肥又大，穿在身上男女都分不清楚，特点就一个字:丑！
李煜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呵呵，一摸一样的丑，教育部门生怕学生把校服穿出了曲线来，那就天下大乱，天都要塌了。
学校一成不变，学生规规矩矩，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该来的总是会来，比如中考，再比如......高考。
“我靠，又是高考，不是早考过了吗？简直太可怕了！”天气很热，李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老段从教室出来，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得笔直的李煜，点点头说:“跟我来！”然后左手夹着教具，右手举着一只保温杯，摇摇摆摆的从李煜身前走过去。
从四楼教室下来，穿过操场，李煜一直跟在老段的身后。
“老师好！”
“嗯！你好！”
不断有学生乖乖的问好，老段一路摇摆，点头致意，脸上是矜持的笑容。
六亲不认的步伐！李煜觉得老段的走法简直霸气侧漏。
六亲不认的步伐，这好像是二零一九年，网络上的很火的视频，李煜还记得那个流鼻涕的小学生，趾高气扬的样子，简直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嗯？现在是二零一零年，为什么会想到二零一九年？
老段是初三年级组长，兼物理教研室主任，办公室不大，两张办公桌面对面摆着着，归他一个人用。进了办公室，老段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一大口茶水，满意的舒了口气。
“说说看，你怎么回事？整天迷迷糊糊，上课发呆，下课也发呆。到底是身体出了问题，还是家里有事？哦对了，你爹妈都不在家，家里应该没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老师说啊，不要有顾虑，你妈拜托过我，让我照顾你。”
李煜暗暗撇撇嘴，老段老是把老妈挂在嘴边，实在是有点无耻，除了鄙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没什么事，昨晚睡晚了点，有点瞌睡。段老师，以后我一定改，保证不再上课睡觉了。”
老段和老妈王静芝是大学同学，其实也算不上同学，只能算校友。老妈是艺术系的，老段读的是物理系，比老妈高一届。都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当年追没追过老妈不知道，反正至今表现得念念不忘。
以老妈王静芝的傲气，当年号称师大艺院头号校花，风头十足，发量稀少的老段，怎么看也不像敢追校花的样子，恐怕只是个路人甲，想当备胎只怕都没资格，至少差着一条街。
所以拜托是不可能拜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拜托，老段属于擅自给自己加戏。
“李煜你坐吧，不用拘束。在班上我是老师，是你的班主任，私下里，算是你的长辈吧，要叫段叔叔。关心你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咱们不能让你妈担心，你说是吧？”
你少关心点我，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李博老老实实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没事，家里也没事，谢谢段老师关心。”
老段其实人不错，平时西装革履的很注意形象，偶尔和男同学一起打打篮球，讲课讲得抑扬顿挫，吹起牛来云山雾罩，骂起人来唾沫四溅，班主任当得很有威信。
老段初二接手的一六零班，遇上百年难逢一闰，来开家长会的王静芝，当年的女神惊喜的重现，结果就是，无微不至的开始关心李煜了。时不时的要找李煜谈心，还经常王静芝打电话，通报李煜的表现。
班里已经有人给李煜起了外号，叫“段公子”。不敢当面叫，背地里传来传去。
麻婆神神秘秘的说给李煜听的时候，笑嘻嘻的眼珠乱转，一副贱贱的样子。李煜觉得，说不定起外号就是麻婆起的，他一直有这个爱好。
“赵致力我X你马！是不是想死？”
“又不是我起的外号，好心告诉你，你追着劳资咬干什么，疯了吧？”
赵致力的笑脸越看越贱，李煜气得牙痒痒的，直想打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