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所珍……”蛋蛋念道，然后抬头对着道童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薇澜能醒来。”
“年轻，太年轻，老夫见过多少痴情男女为爱不加犹豫地说出这句，‘你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什么什么的，’但是你可知有多少人在听到我所要之物后沉默不语，然后哭着走出我这红袖阁？你又可知多少少不更事之人一时冲动答应了我的条件，日后自己心爱之人重获新生，而他自己呢？他自己却同行尸走肉一般抱憾终身，记住，孩子，在我这红袖阁里做的任何交易都是不可逆的，为了自己所谓的还不知道是否属于自己的心上人，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本就是最得不偿失，最愚蠢的举措，明白吗？孩子！”
蛋蛋坚定的看着道童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要你救薇澜，哪怕要我的性命我都会给。”
“孺子不可教……”道童刚想说，就被秦羽鸢打断。
“你要什么？”秦羽鸢冷冷的说。
“哈哈哈，战神先生倒是淡定的很呢。那我就提条件了。”道童走到蛋蛋身边，“好一个青春年少啊，孩子，你所珍之物莫不正是你这青春年少。你最爱之物，莫不是你那正道修习之心？那我便要你两样东西，你的半数寿命，和你的正道修习慧根。”
蛋蛋闻言楞在了那里。道童继续道：“这人间寿命也不过区区数十载，没了这半数阳寿，任你再年少，也怕是没几年活头喽，而且，你很快就会衰老虚弱下去，试想你的美人醒来之后依旧是豆蔻年华，而你那时……呵呵呵。还有，没了修习慧根，你可是永世不得修道了，你那自小而来的修道梦，恐就真的成了一场梦吧。”
蛋蛋像是丢了魂一样，自言自语道：“半数寿命，我自不在乎，我所求，唯薇澜无恙而已。至于慧根……”蛋蛋苦笑一声，看向秦羽鸢：“师父，这东西我是不是本来就没有？只是怕是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师父，我听说过你的名号，知道你修为通天，堪比我心中所仰逸尘风道师，毕竟我们师徒一场，不管你认与不认，不管你是道是魔，我都认你为我的师父，徒儿心中所念除了薇澜就是我的母亲，父亲说她是蓬莱仙子，还望师父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替我找到生母，这是徒儿最后一个心愿。好了，”蛋蛋转向道童说，“来取吧。”
“啧啧啧，老夫可是没白经营这红袖阁，今日啊，既看到了青梅竹马之情，又看到了母子深情，还有那么一内内的师徒情，不错不错，不过你先别急，我这红袖阁啊，可是进者有份，”道童看向秦羽鸢，“你既然一起来的，那当然也要付出代价，否则，这人我还是救不了。”
“你……”蛋蛋手握拳头，气这奸商坐地起价。
秦羽鸢平静的说：“你要我什么？寿命？寄生于阴暗魔窟，游走在地府阴曹的我，早已置之度外。要我修为？这个倒是对你来说很实用，我可以度半生修为于你。”
“不不不，”道童摇着手指，“你修为通天，我可拿不走你的阳寿，更受不起你的修为。老夫只想要两样东西，你手中的残阳紫金刀加上你腰间的荷花玉佩。”
秦羽鸢闻言皱眉凝神道：“你要之何用？”
“老夫拿来自然无用，但只要是对你有用的，老夫便照单全收。你这般年纪和阅历的人，所珍所爱，莫过于回忆和故人吧。”
秦羽鸢冷冷的说：“此刀乃先父遗物，此玉佩乃先友所赠，二者对秦某来说，意义非凡，贵于吾命，不可赠人。”
“师父……”蛋蛋跪在秦羽鸢面前。
秦羽鸢道：“你也不必多言。”
“哈哈哈，”道童又大笑不止，“师不知徒，徒不知师，师不知徒为何放弃，徒不知师为何不弃。真好玩，好玩。”
秦羽鸢暗想：“这阁主深谙操纵人心之术，蛋蛋年岁尚浅，不谙世事，恐受其蛊惑。不能再让她如此玩弄下去了。我这刀给她又如何，改日召回即可。这玉佩……荷漪，此姑娘命危至此皆因我而起，如你在天有灵，恐也不想让我弃之不顾吧。”
秦羽鸢撩起衣袍，摘下玉佩，左手执玉，右手持刀，对傀儡道童道：“时不我待，抓紧救人吧。”
道童摸着刀身，惊叹道：“哇哦，这残阳紫金刀，真是刀中至宝啊，上古陨石打造……”
秦羽鸢不耐烦的打断：“够了，自己留着这刀慢慢品鉴吧。”
“好嘞，”道童这就收下残阳紫金刀和玉佩，转身对蛋蛋说：“孩子，你可休怪我夺你性命和天资，你可知道，以命易命之理啊？我虽有良药，但终差一味药引。世人皆知回魂救命之药可逆天改命，他们哪知，此药之药引当然也需是人命啊。而我要的，正是其药引。”
话刚落地，从傀儡道童的袖口伸出十余条红丝，将蛋蛋手脚和躯体各个部位牵引起来，“嘿嘿”，随着道童邪恶的笑声，蛋蛋整个人被红丝所引，悬浮在空中。
道童正欲施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秦羽鸢道：“独家秘术，谢绝偷师，还望战神先生回避。”
秦羽鸢默然转过身去，寻得茶桌坐下，提起桌边灶火上的茶壶，茶水入杯，泛起腾腾热气。秦羽鸢微品了一口道：“阁主待客之道果然不错，这新烧的龙井，香气清高鲜爽，滋味甘甜，茶汤清碧。醴茶入口，齿颊留芳，沁人肺腑。”
背后传来蛋蛋的哀嚎：“啊……啊……”
道童道：“孩子，咬咬牙就过去了。”
言罢，蛋蛋停止了哀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不属于这天地之间一样。身体内的一切仿佛都被这十余根红丝抽出体外，“这就是消失的阳寿吗？还有我的慧根？原来死亡竟是这般感觉。”蛋蛋如此想着，“丢了半数生命，我也算死过一次了，呵呵。”迷幻之间，蛋蛋竟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对着自己说：“你知道么？这就是死亡，不过你只会经历一半？”
蛋蛋问道：“何为一半？”
另一个自己回道：“灵魂脱离躯体即为死亡，你只能经历一半，也就是抽走一般灵魂，或者说，全部抽走你的灵魂，再给你送回一半。我就是你的灵魂，我正在离开你的身体。”
蛋蛋道：“原来这样。”
另一个自己问道：“你不后悔吗？”
蛋蛋苦笑一声道：“为了薇澜，我当然不后悔，但想想我那不知所踪的娘亲，想想我那不靠谱的老爹，想想这大好的春光，我当然后悔了。世间没有万全事，但求吾心随吾愿。”
蛋蛋还记得在那一个夜晚，累到脱力的他躺在山顶，夜风袭来，吹起秦羽鸢的衣角，那人背对蛋蛋，眺望远方，没头没尾的说出这么一句朴实无华却又晦涩深奥的话：“世间没有万全事，但求吾心随吾愿。”
